泪水晕开了墓碑上的灰尘,他仔细擦干净。
“对不起。”
“妈妈,我就是个兰波家的坏孩子,只爱往外跑,不爱回家,我和那个37岁的‘我’一样让您伤心了吧。”
“虽然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我才二十二岁,没事,我打自己一巴掌,就当作是你教训我了。”
“我和魏尔伦分开了,这回是真的分开了。”
“他死了。”
“你瞧,我不可能跟死人在一起,他在生前摇摆不定,总是惦记着他富有的妻子与血脉相连的孩子,这回不用烦恼了,他获得了自由,我活在他永远看不到的世界里。”
“这个时代天天在变化,我的眼睛应接不暇,足不出户,我都需要花费好久的时间来学会别人都懂的常识。”
“妈妈,这个世界好美……”
“我失去一切,换来了新生,你再也不用操心我的未来了,我会一个人努力活下去的……”
“我爱你。”
阿蒂尔·兰波俯下身,亲吻冰冷的白色大理石。
法国墓园管理者的消极怠工,给了他与家人告别的机会。
嗯,不愧是我们法国人!
他故意挑选八月份放大假的时间来法国就没有错!
……
巴黎街头看不到多少本地人。
路上的游客们窃窃私语,讨论着法国八月份萧条的现状。
住宅区安静极了。
传统的法国人已经全家跑出去度假,或者是待在家里休息了,能在外面继续营业的老板们都称得上勤劳的小蜜蜂。
阿蒂尔·兰波看完了家人,又口是心非地去找了保罗·魏尔伦的墓地,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被勾起了对保罗·魏尔伦的感情,毕竟他们之间早就前缘断开。
他托人送了一支狗尾巴草给保罗·魏尔伦的墓碑。
是戏谑?
是感伤?
他也分不清堆积在心头的是什么情绪。
了却心愿,阿蒂尔·兰波身处于法国,感到一丝恐惧,无法形容的孤独包围了他的身体和灵魂,时常莫名其妙的失神。
法国面包店下午关门了。
他只好在超市里购买地图和面包,店员在结账时搭讪话题。
“先生,你来自哪个国家?法语很流畅。”
“……”
阿蒂尔·兰波手中的地图就这么掉了下来。
“你觉得我像是哪个国家的人?”阿蒂尔·兰波挤出勉强的笑容,法国店员丝毫没有觉察到,随口说道:“瑞士?比利时?我感觉你长得有一点像是英国人或者德国人。”
阿蒂尔·兰波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
“我是非洲人!”
法国店员无语了,瞅了瞅他,猜测是后来的移民,“先生,这些东西一共是10欧元60分,请刷卡吧。”
阿蒂尔·兰波嘟囔:“好贵。”
他来之前,了解了欧元兑换法郎的比例,是1:0.9左右。
他又问道:“为什么不收法郎?”
法国店员散漫道:“先生,这里从2002年开始就不流通法郎了,国家建议大家把法郎换成了欧元。”
阿蒂尔·兰波眼中黯淡下来。
法郎,从法国领土里停止流通,却在瑞士等国家流通。
荒谬极了。
别国的英镑、美金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阿蒂尔·兰波刷卡后,仓促地走出超市,感觉在法国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再美的国际都市也无法驱散那份窒息感。
可恶!
这里的人都把我当外国人了!
一气之下,阿蒂尔·兰波去征兵总部报名了外籍雇佣兵。
雇佣兵是他梦寐以求的职业之一,正好据他了解,法国是唯一正式对外招收雇佣兵的国家,加入的雇佣兵受到公约的保护,服役五年不死的人,努努力就可以加入法国国籍。
招收条件:要求外国国籍,懂法语或者英语,智商和体能达标,学习能力强,愿意执行高风险、高死亡率的任务。
成为雇佣兵后的人可以享受法国的福利体系。
阿蒂尔·兰波自我感觉良好,没问题!这个职业就是专门为他开放的,正好他想要脱离日本的国籍,回归欧洲。在他搜索的网络信息中,法国雇佣兵都是去战乱地区,越乱的地方,
工资越高,在非洲吉布提的工资可以达到两千八百欧元!
而且外籍雇佣兵在1831年就成立了,隶属于法国陆军,阿蒂尔·兰波对此有一些亲切感,打算圆了梦想。
“上面说加入雇佣兵的人,第一年不能用自己的名字,要取代号,我想好了——我就叫波德莱尔!”
作为应征者,每个人都要接受身体检查。
一排男人是白斩鸡还是肌肉汉,一目了然,阿蒂尔·兰波在这方面丝毫不扭捏,嚣张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体能出众,肌肉不是很明显,但是过去跟着家人做过农活,凭借双腿走过欧洲的许多地方,能跑能跳,精力四射,比那些手能不提、肩不能扛的男人要好多了。
从头发丝漂亮到了脚底。
四周都有目光斜了过来,偷偷看阿蒂尔·兰波,检查他们的教官黝黑的脸上都红了一些,砸了砸嘴。
一个相当漂亮、又奔赴热辣的小鬼,在哪里都混得开。
“你是哪国人?”
“我祖上流着法国军人的血统!我是为加入法国而来的!”
阿蒂尔·兰波嘴巴甜了一回。
法语,在法国就是一张最好的通行证。
在死亡抚恤金的填写对象上,阿蒂尔·兰波写了细川爱子的名字,想到这笔钱可能会让护士小姐良心不安,他想了又想,分出一半的钱捐给了夏尔维勒的兰波博物馆。
【我死后,请帮我修缮兰波家的墓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