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走到她面前:“今天我休息,你呢,要去干嘛?”
“我要去挖野菜,最近农家乐的老板在收野菜,很多城里人都很喜欢吃,所以我也想多挖点,”曲婷说道。
阮昭问:“是钱不够吗?”
曲婷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老师说了,之后我的学杂费还有生活费,都是你给我赞助的。王老师说让我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一定要回报你们。”
阮昭淡笑:“不需要回报我,你只要努力的长大,最重要的是回报你自己。”
让所有的辛苦,都成为未来开出的花。
曲婷赶着去山上,阮昭就没有多留她。
只是中午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就变了脸,不到半个小时,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傅时浔中午特地给她送了午餐回来,阮昭心不在焉的吃着。
“怎么了?”傅时浔也看出了她的情绪。
阮昭看了一眼窗外,大雨还在下,她低声说:“早上曲婷来了,又送了一些西红柿过来。然后她就背着背篓去山上了。我看她好像没有带雨衣。”
“你担心她落雨?”傅时浔低声说。
阮昭点了点头:“而且这种下雨天,山路那么湿滑,很容易摔倒吧。”
傅时浔嗯了声,但很快安慰她说:“我记得我们之前来这里勘察的时候,山上好像有专门供人休息的小木屋。估计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吧。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
吃完饭之后,傅时浔又给阮昭拿了药,看着她吃完,才让她回去休息。
阮昭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傅时浔他们还没有回来,她感觉自己吃了药,闷了一身汗,似乎好了点。
她望着窗外,大雨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整个天空早已经乌沉,丝毫不见一丝光,说是晚上,也不为过。
阮昭想了下,还是起身,找了一把伞。
前往了曲婷的家里。
曲家住在村子里最偏僻的地方,没有院子,就是三间平房,旁边加盖了两间厨房和杂物间。此时虽然下着大雨,但是曲家的小孩子,还在走廊下玩。
阮昭走过去,低声问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曲婷回来了吗?”
“三姐?没有,她上山去了。”小孩子摇摇头。
里面曲婷的妈妈似乎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着伞下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姑娘。
突然她想起了之前的传闻,惊讶道:“你是考古队……”
“曲婷上山是不是还没回来?”阮昭又问了一遍。
曲婷妈妈摇头,显然脸上也是担忧不已,她是典型的农村女人,一辈子唯唯诺诺,仰仗着丈夫的鼻息过日子,生下这么多孩子,只为能追生出一个儿子。
阮昭问完,转身就走。
曲婷妈妈喊道:“婷婷应该是东山那边挖野菜了,这么大雨,她肯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的。”
阮昭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的往鸣鹿山的东边走去。
其实从曲家的方向,离东山很近。
但曲婷今天早上,为了给她送西红柿,还是穿过了整个村庄。
这样一个小女孩,从出生开始,就不被自家的父母所期待着吧。
在这种境况下,阮昭好像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一路往山上走,沿着可能会长野菜的地方去找。此时不仅下着大雨,狂风也肆虐,她手里撑着这柄长伞,成了天地间,唯一为她遮风挡雨的存在。
“曲婷。”
“曲婷。”
阮昭的声音回荡在雨幕中,她不停的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回头,惊喜的喊了一声:“曲婷。”
但她没想到,来人居然是穿着一件黑色雨衣的曲忠,曲婷的父亲,那个被村支书蔑称为曲老二的男人。
此时他一脸狞笑的望着阮昭。
“你这个臭婊,子,以为有钱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让老子在全村人面前丢脸,让别人笑话老子连孩子都养不起。我看看你这次还怎么嚣张。”
阮昭不由讽刺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明明她资助了曲婷,可是在这个卑微的男人眼中,自己让他被别人看了笑话,成了笑柄。
“所以,你是觉得我落单了,就能对我做什么?”阮昭望着他,好笑的问道。
曲老二哼了声:“上次要不是你们人多,老子早就想揍你一顿了。”
随后他的眼神下流而露骨的在阮昭的身上打量,那种赤裸裸的欲望,隔着漫天的雨雾,都清晰的让阮昭想要厌恶。
“你这种城里的漂亮女人……”他的下流话,正要说出来。
但他没想到,阮昭会在这一刻,迅速收了伞,直接往他身上戳了过来。
两人隔的太近,曲老二又是个常年酗酒的人,根本就虚浮的不行,哪里还反应的过来,伞的最尖端那头,直接就戳到他的胸口。
疼的他嗷的一声大喊,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直接摔倒在地上。
阮昭岂会还等他站起来,扭头就往山下跑,此刻哪怕山路再湿滑,也挡不住她奔跑的脚步。
其实她跟云霓还有云樘生活了那么久,也学了防身的手段。
但这种时候,她不想浪费时间,跟对方纠缠。
倒不如先跑下山,回头再找对方算账。
曲老二挣扎着站了起来,嘶吼道:“臭□□,别跑。”
阮昭却不管不顾,一路狂奔,哪怕此刻动作剧烈到让她想要呕吐,她却一刻都没停歇。
可她距离山脚下太远,还是在一个转弯处,被曲老二追上。
对方直接抓住她,就掐上了她的脖子。
阮昭弓脚,毫不犹豫往他下身踹过去,这次是真不客气。
“艹。”曲老二再次大吼,然后狠狠抓住阮昭的肩膀。
但这条山道并不算太宽阔,两人在缠斗间,已经到了山道边缘,阮昭伸手不管不顾的去扣他的眼睛。
曲老二痛到瞬间闭上眼睛,发了狠劲,将她狠狠推开。
阮昭本来想扶住身侧的那棵大树,可是她没想到雨水如此湿滑,她的手臂在树上抓了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从山道滚了下去。
她抱着头,一路往下滚,凸起的石子和草木混合在一起。
狠狠的在她身上划出剧烈的口子。
直到她滚到一块大石旁,后脑勺狠狠撞过去,当即昏迷。
曲老二睁开眼睛时,就发现周围没了人的踪影,只剩下一把刚才缠斗时,丢下的一把黑伞。他扭头看着山道去,不死也要摔个半残。
之前村里就有人,因为失足掉下山道,摔成偏瘫的。
曲老二再也不敢逗留,头也不回的跑了。
漫天的大雨肆无忌惮的落下,阮昭就孤零零躺在那里,天地寂静,她仿佛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浇醒了阮昭,还是她自己恢复了知觉。
她趴在原地,想要伸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
可是整个身体,却仿佛动弹不得。
好痛。
真他妈的痛。
最后她认命的躺在地上,任由大雨这么兜头落了下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草地里发出的沙沙声。
“阮昭。”
在她意识再次模糊时,一个极遥远,极遥远的声音传来。
远到她以为,是她出现的幻觉。
或许她的命运在二十六年,就已经注定了。
又或者十三年前也是。
无论她怎么逃,好像最后都无法逃脱。
“阮昭。”一个声嘶力竭的呼喊,再次响起。
好像是从上方传来的。
阮昭闭着眼睛,脑海中仅有的念头,如果是要发现她的尸体,她不希望这个人是傅时浔。
这个念头后,她再次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就感觉到周身冷极了,她努力睁开眼皮。
就听到一旁的男人说:“阮昭,你醒了。”
她掀开眼皮,看见头顶的木头,以及那张不再冷淡的清俊脸庞,傅时浔的脸就在她眼前,那样近,近到她能看到他浓密至极的长睫。
“别说话,我马上就能打通电话,让人来救我们。”
阮昭觉得自己连头都没办法动,只低声问:“我们在哪里?”
“一个小木屋,你摔在山下,我没办法带你回山道,只能找了这个地方,”傅时浔低声说。
阮昭:“你怎么找来了?”
“我给你发信息,你一直没回,所以我回家去找你。结果你不在,我就去了曲婷家里,她妈妈说你去过,问了曲婷有没有回来。我就猜测,你来山上找她了。”
傅时浔的头发和身上都湿透了,短发一直滴着水。
偶尔有一滴落在阮昭的额上,他立即伸手,温柔替她擦掉。
“没事的,很快就好,我很快就能联系上他们。”
傅时浔还在安慰她。
阮昭失声笑了下,可是她一扯嘴角,全身都在痛,她低声说:“我好困,好想睡觉。”
“不行。”
男人的声音几乎都变了调。
但他看得出,她的眼皮一直在努力睁着,每一次都那样艰难又努力,最后他低头抵上她的额头,声音低哑:“你不是最喜欢占我便宜的,现在你都在我怀里了。”
阮昭这次真笑了起来。
“我们聊聊天吧,”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睡,一睡过去,或许,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聊什么?”
阮昭盯着他的脸,眨了下眼睛,声音极虚弱的说:“要不我们分享一个,彼此最大的秘密。”
这样极端的情况,这样生死攸关的环境里,她居然还是想要更多的了解这个人。
“好。”傅时浔斩钉截铁道。
阮昭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说出这个秘密。”
“一,二,”她数了两个数字,已是极艰难,终于她轻轻启唇说:“三。”
“我是一个疯子。”傅时浔红着眼眶。
“我是一个弃婴。”阮昭惨白着脸颊。
两人同时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说完后,傅时浔的表情那样错愕,盯着面前这个脸颊苍白的姑娘,哪怕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她依旧美的让人心疼。
白到病态的脸颊,让她漂亮的脆弱而易碎。
这样好看又惹人疼的姑娘,谁会舍得将她丢掉。
弃婴。
他几乎无法将这两个字,和她联系在一起。
“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弃婴吧,就是刚出生就被扔掉的小孩。”阮昭的声音那样平静。
而后,她轻笑着望向傅时浔,声音有几分得意:“你的秘密没有我的厉害。”
“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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