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意识慢慢恢复的时候, 周身颠簸不止,被关骰盅一般,抛起, 落下。
双手被束缚身后, 人躺不知名的空间, 很狭窄, 腿伸一伸就能抵到顶, 她只能以胎儿的姿势蜷着。
『迷』『药』尚后劲余留,宋黎智不清。
记忆还停留小区外通往后街的小道上,她和盛牧辞讲着电话,害怕地告诉他, 人跟踪自己。
话落, 就被谁从后面捂住唇鼻, 男女身形悬殊, 她全无抗衡的力气, 不一会儿晕过去。
手机好像掉地上了。
眼下,宋黎模模糊糊感觉自己置身车内。
能是一辆些年头的老车,减震特别差,开路面咯噔咯噔, 底盘松散, 吱吱作响。
宋黎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一星半点的光源都没照进眼, 黑魆魆的, 沉到她都怀疑自己失明了。
黑了,又闷。
似乎是……封闭的后备箱。
宋黎心脏一颤,比对未知的畏怯来势更凶猛的,是黑暗带来的心理恐惧。
条件发『射』, 本能应激。
半昏半醒间,宋黎心越跳越重,喘息急促,高山上被拔掉了氧气瓶似的,空气一点一点稀薄。
脸贴着糙硬的垫面,胃很空,车颠得她一阵恶心。挣不开死死缠住手腕的绳,宋黎小小的身缩成一团,全身冒起冷汗,不停发抖。
黑暗中多待一秒,她也许都会窒息。
“盛牧辞……盛牧辞……”
宋黎虚弱得溢出一丝气音,想求救,却连哭都发不出声。
最后那句话,她甚至不确定他没听。
黑暗恐惧症发作带来的无力和心慌,几乎让宋黎绝望地以,自己马上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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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乌云厚重,如斑斑铁锈挤压南宜市的上空,混着干冷的风,压抑得人心浮气躁。
以鹿枝苑中心,四面通达的路上,都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一列藏青警服的身影正逐一盘查通行的车。
盛牧辞站人行道旁,手捏着宋黎那部白『色』手机,眉心紧蹙,冷硬的侧脸被路灯光覆上阴影,眉眼沉暗中,烘得夜『色』诡谲。
那姑娘刚告诉他被人跟踪,电话就啪一声摔响后成了忙音。
当时盛牧辞立刻报警赶了过去。
但只找到她掉地的手机。
宋黎是从小区北门出去的,那儿离后街近,路偏,属于监控盲区,警察调出那时间段的监控画面,没行人,推断宋黎是被塞进车带走,于是紧急封锁相关路段排查疑车辆。
一小时过去了,无果。
许延和程归越过马路,从另外道跑过来,路上急,都喘着粗气,摇头对盛牧辞说,那边没查出情况。
盛牧辞一贯沉静,但眸光渐冷。
“先别慌,宋医生没和谁过节,应该不是私人恩怨。”程归观察他情,严肃而理『性』地说:“绑匪图钱也不至于撕票。”
相反,许延的忙『乱』全『露』脸上,嘴又笨,不过脑地脱口:“那图『色』怎么办啊!”
程归瞪过去,压低声:“话点儿。”
盛牧辞敛着下颔,眯拢的目光深凝地面某处,短发尚未打理,从额角垂落几缕,虚遮着漆黑的眼。
依旧不言不语,但能体感到他情绪的阴沉。
人不能凭空消失,路口都封了,却寻不到下落,也就是没出警戒范围,而匪徒得知封道,绝不会往前开。
到现全无消息,就如他们刚讲的,对方图什么呢?
就那时,盛牧辞收到条陌生短信。
【滨海路废弃车场】
【a warning this time】
脑中一念闪过,盛牧辞忽而抬起头,往靠边的牧马人迈去:“你们留着,和警方保持联系,如果勒索随他开价,确保人平安。”
“砰——”
最后的音节被截车门外,等许延和程归反应过来,视线只余他驶远后卷起的一阵尘土和尾气。
路旷远,盛牧辞油门踩到底,开着越野车飞驰向滨海路的废弃车场。
其实看到短信的“warning”时,情况他就隐约明白七八成了。
宋黎失踪,短信却是发到他的手机。
证明对方针对的是他,而非宋黎。
盛牧辞悬着的心反倒落下,既然目的只是警告他,那好歹不出意外,她这次不会事。
车开上滨海路。
昨天去海边,他们也是从这经过。
前面岔路,往右是舒姨和岁清那栋房的方向,但导航响起“前方左转”的提醒。
盛牧辞眼底拓着沉思,最后百米方向盘倏地一拐,驶入右道。
三分钟后。
牧马人停废弃车场前。
盛牧辞打开车门,四敏捷地跟着他跳下车。
眼前是占地万平的废车场,上千辆废车堆积如山,横七竖八地挤着。夜一片死寂,风过,荒芜的杂草窸窸窣窣,发出阴森的声音。
四下很暗,只一弯月牙映着淡淡的光,度很低,比坟场还怖。
到这场景,盛牧辞就知道。
绕道先带上四的决定,他赌对了。
“宋黎!”
盛牧辞几乎没犹豫,打着手电,身陷茫茫车海中寻她:“宋黎——”
军犬都进行过专业训练,曾部队,四协助盛牧辞完成过很多回搜救任务。
不需盛牧辞指挥,车嗅过那部手机后,一跳下车,四嗅着气味穿梭废车场。
盛牧辞肃着容,冷静行动,从不自『乱』阵脚。
但那双时常盛着懒意的眸,已经了焦躁的痕迹。
盛牧辞也说不出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他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无谓的人,居然也会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还没找到她。
一想到昨天她还好端端地面前,他就不能自控地心惊肉跳。
盛牧辞从未想过这世上会一个女孩,能够将他凉薄的心拨动得情绪沉浮。
很奇怪,她总是恼嗔他的不是,但他没过一回反感。
这姑娘,她些稚拙,但那是爱的,『性』略犟,不肯服软,不过是非面前,她着这年龄的通情达理。
就像得知四是他的军犬后,害怕,却也会对他说:“你四放出来吧。”
尽管被他气下车,想起他开了远路,还是会回过头,歪着脑袋往车窗递进一瓶酸梅汁,柔声提醒他,不疲劳驾驶。
她很单纯,喜怒哀乐都很单纯。
爱哭,但爱忍着哭。
前一会儿还口口声声和他不熟,之后听完一首钢琴曲,就全都忘到脑后了,亮着盈盈的眼睛,望着他:“盛牧辞,你会弹钢琴耶!”
那模样惊喜又崇拜,清越的嗓山情水韵的味道,干净得如出岫的云。
——你手没事?
——别惯着他!
——是,你没穿衣服。
——您能给个准话吗?到底……不我管?
——我是怕你带护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