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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殷朔觉得可笑:“邪气煞气与阴气尚且难以分辨,林长老又如何认出,这邪气就是从龙的身上而来?”

林长老没想到他会与自己唱反调,瞪眼道:“这岂能有假,莫非你觉得我信口雌黄,污蔑那畜生不成?”

林羽鹤也是三百多岁的人了,修为只比宁桓差上一截,说话自然也有底气。

纵使殷朔天资聪颖,可这世上有多少天才,又有多少伤仲永的憾事?

修行之人,实力便是话语权,如今殷朔的话在他眼中不过小儿呓语,不值一提。

可殷朔却拧起眉,固执地反驳:“林前辈,定罪也是要讲证据的,如此不分青红枣白的下定论,非智者所为。”

林羽鹤眯起眼,上下打量,语气变得冰冷:“驸马,若论修为论功法,宗主乃当世位列前十&#...

30340;高手,大乘期的修者,与飞升仅差一步之遥!若非恶龙,谁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的杀死宗主?”

他头顶是金光灿灿的牌匾,写着仁义礼智,说出的话却荒唐。

殷朔冷笑:“魔界亦有七位魔主,为何林长老毫不生疑,事情尚未查明,蹊跷之处纷杂众多。敢问林长老,既有外敌入侵,天堑宗以阵法开宗立派,结界为何毫无作用?难道这些事情,就都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可能给抹去了吗!”

有位宗主喝道:“满口胡言!正邪两道早已盟约,三百年前的恶战难道还不足以教训,两族互不干扰已久,怎么会与我们撕破脸!”

这些人的年纪大,不说修为,好歹也都是一宗之主。

让殷朔来听他们仪事,其实已经算是看在云之幻与阎罗山的面子,如今殷朔竟要插嘴反驳,自然惹得他们不满。

待众人纷纷埋怨叱责他的态度后,林羽鹤摆摆手,做长辈姿态道:“殷贤侄,你可知便是你师尊应柯,也要尊我一声师叔。”

他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弄:“你如今虽说身份贵重了许多,可到底年纪尚轻,又专于修行涉世未深,虽是久不出世的能才,但有些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这些长辈为好。”

倚老卖老!

云之幻眼中泛起寒霜,忍了许久才压下掌心烈火,正要开口,却听一声大喝自外传来:“他不够资格,那老身呢!”

大门应声而开,风雪灌进厅中。

林羽鹤脸色一变,顿时站起身往外接:“嫂嫂,您怎么来了。”

穆夫人神情冰冷,她手持重拐身披孝衣,身后跟着宁十七和宁玥,一步步走到主位前,却没有落座,腰背直挺的转身面向众人。

短短两三天,她似乎看着苍老了许多,鬓角竟生出白发,可眼神却是凌厉的,带着刀的。

穆夫人就这样仰着头,冷然地看着林羽鹤:“林长老的意思是,我不能来,我不该来?”

林羽鹤惶恐:“嫂嫂,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穆夫人哼声:“还是说我把不该来搅乱你们已经定好的结论,不该来寻个答案,让宁桓能死得瞑目?”

这下众人都站起身来,纷纷劝慰:“我们哪里是这个意思,穆夫人,你可不要乱说话。”

好歹他们还惧怕穆听荷。

虽说她嫁为人妻后温柔许多,可老一辈的人却仍然清楚记得,她是与宁桓不相上下,与飞升只差临门一脚的强者。

“我不是来听这些囫囵话的,而是来告诉你们,此事我已经查明,与他们魔界脱不了干系,别将那一套恶龙祸世的说辞糊弄到我头上。”

她声音淡淡,却有着十足的威慑力:“十七,将人带上来。”

宁十七领命,传唤外面的弟子,很快拖来一具身穿天堑宗弟子服的尸体。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这是何人?”

林羽鹤脸色惨白,穆夫人转头冷冷地盯着他:“此人,该由林长老来说才合适。”

穆夫人的眼神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林羽鹤哪敢欺瞒,立刻解释道:“这人,是……是我逍遥峰的内门弟子……”

他生怕这事扯到他头上,忙去翻看那血肉模糊,只剩一张脸能认人的尸体:“没错,是他!但他怎么会死?”

宁玥表情...

狰狞,像是要活吃了林羽鹤:“山门前,师父曾交代过我偷偷放置过留象石,每日一换不可偷懒,为了就是防有内贼!我当时还不信,果然师父的话没错,叛徒!你养出来的叛徒!”

林羽鹤瞪大了眼:“休要血口喷人!”

宁玥情绪激动,还要和他叫喊,被穆夫人一把按住了手。

“这几日我闭门不出,并非哀伤过度无法见人,而是仔仔细细的看过了所有留象石,这本册子记下了此人与魔界交涉的所有证据。”

穆夫人神情死寂,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个册子扔在林羽鹤身上,一字一句道:“我抓了他,问他与谁交涉,什么时候交涉,拿了什么好处,他是个好样的,一字不答。”

她的眼神落在尸体上,轻声说:“我剐了他七千四百刀,全了他一份护主之心。”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恶寒,屋里太暖,本有些冻住的尸体重新化开,漫出血腥味道,殷朔便挡在云之幻身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云之幻是不怕的,比起这具尸体更加恶心凄惨的东西他也没少见过,只是对穆夫人忽然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原来能做出那么好吃核桃酥的手,也能活活剐死人。

林羽鹤忙替自己辩解:“嫂嫂,你最知道我的,你知道我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背叛天堑宗的!”

穆夫人道:“我知道,我太知道了。你胆子小,不爱生事,却最贪功劳,宁桓从小到大都在护着你。”

“小的时候替你功课,长大了一点替你挨罚,修为瓶颈,宁桓拼死出去带回的灵药也分给你,这一护就是三百年,整整三百年啊,护到了今日!可你呢?林羽鹤,你凭什么连让他连瞑目的机会也没用!”

林羽鹤愣住,他先是羞恼,继而听到那些往事又觉得羞愧,最后竟也泪流满面:“嫂嫂!你怎么不懂呢,我不是为了遮掩,我是我们为了天堑宗啊!”

穆夫人冷笑:“为了天堑宗?你不是,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们都是为了自己!”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恶龙作祟,这些年无论发什么什么蹊跷事都是恶龙作祟。寻常的妖鬼也就罢了,一旦和魔修沾了边,你们就互相推诿,视而不见,将所有恶事都推到一条已经被定罪,锁在深渊里的龙身上!”

“难道你们当真看不见吗?那么多百姓被祸害致死,那么多血流到眼前,你们却过惯了太平日子,想安生的走自己的飞升大道,可笑,愚蠢至极!”

“血淋淋的人骨头都被你们踩在脚底下,因为他们是少数人,他们无足轻重,所以没有人说,没有人替他们喊冤。”

“可你们修的是神道,个个妄想着长生成神,若真有得到飞升之时,头顶遍布天雷滚滚,你们真能渡得了劫吗?你们过得去吗?”

穆夫人手上的重拐狠狠坠地,她闭了闭眼:“我不能,我渡不过,宁桓也渡不过!所以他今日遭此祸事,我穆听荷认命!”

“因为这是我们的报应,我们空有一身本领,却躲在这深山里,漠视人间苦厄的报应。”

“所有的冷漠、敷衍、事不关己,终究会化做恶果,变成我们头顶的一把铡刀,没有人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又会落在谁的身上。”

“都想做着表面好...

看,过太平日子,好,好……”

穆夫人握紧了重拐,深吸口气:“总要有人来撕开这副歌舞升平的假象,就让我来看一看,即便再次开战,他魔道如今又强盛到了何种地步,竟逼得满天下自诩正派的人,全都睁着眼当瞎子!”

在场之人众多,有些话可是说了就无法改口的,林羽鹤惊慌想要拦她:“嫂嫂,你情绪不好,这事我们私下……”

穆夫人侧目看他:“话已至此,你竟还要拦我?”

林羽鹤咬着牙道:“穆夫人,宗主刚刚过世,天堑宗正是多事之秋,您能不能不要胡闹。”

穆夫人哈哈大笑:“胡闹?我让你看看我究竟要怎么闹!”

“十七,阿玥,我已书了告贴,命天堑弟子遣至各宗各派,说明缘由。另请公主驸马为证,将此事上传朝廷,大宗之主尚且死的不明不白,何论百姓?我会亲自前往皇城,面见圣上商议。”

众人纷纷哑住:“穆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穆夫人眼中尽是杀意,拿出宗派掌印高举:“我要对魔界宣战,我要一个公道!天堑宗掌印在此,今日起,我便是宗主,这第一道令,就是与魔界宣战!”

“三百年前,我与宁桓能单枪匹马的守住三郡,今日唯我一人,我且看看,我穆听荷究竟能不能还守住这个天堑宗。”

殷朔向穆夫人行拜礼:“殷朔虽人微言轻,但亦可以代表阎罗山,夫……穆宗主为夫为民讨求公道,此乃大义,阎罗山愿与穆宗主一起对峙魔界,查明真相。”

林羽鹤这下当真急了:“怎能如此轻言,你糊涂啊……”

宁十七却梗着脖子道:“那我也要跟着糊涂,我要为师父报仇。”

宁玥哭着附和:“我不怕死,我只怕死得不明不白!”

而在此间,门外已经汇聚了大量的天堑宗弟子。

林羽鹤心觉不好,立刻往外跑去,众人这才发现穆夫人的话以灵力传遍此间山。

所有弟子纷纷涌来,齐刷刷地跪在正堂之外,誓声震天。

“弟子愿听夫人调遣,为宗主报仇!愿听夫人调遣,为宗主报仇……”

血泪之言震彻天地,回荡在此间山中,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融在一声声满腹仇怨的怒吼声里。

疯了!

全都疯了!

林羽鹤面如死灰,只抬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外面,一句话也说不出。

云之幻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知道穆夫人并不是替自己打抱不平,可心头却不由自主的涌起热血。

一种曾经在宁桓身上,看到过的赤诚,人类灵魂里最强大的力量。

穆夫人走到众人面前,她的手很稳,一直高举着掌印示众,气沉丹田开口:“孩子们,我们不应该只是为了宗主报仇,也是为了枉死的百姓,那些即便死了也无人问津的冤魂。他们仰望着我们,可危难之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替他们出头,我们该感到羞耻。”

“我们将罪责,全数推在一个我们从未见过、从不了解的恶源身上,是我们每个人,是我害了他们,害了宗主……”

“今日若有人要退出天堑宗,我没有半点怨词,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过了今日,天堑宗便要成为一把刀,一把破开这污浊世道,重肃正邪的尖刀。”

穆夫人放下手,直直地看向林羽鹤:“天堑宗从不出贪生怕死之辈,你若要拦我,便与你的逍遥峰滚出天堑宗,继...

续逍遥快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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