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屏幕上,累积的不合格也不间断地跳出来。
凌溯好好地捧着那颗苍耳,格外仔细地种进去。
鹦鹉嚣张地拍着翅膀,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准确挑出了所有错误的选项,没完没了地大声重复个不停。
凌溯看也不看地向前走。
但要做判断一点都不难。
情绪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初代茧——或者说初代人格模型的运算逻辑,让它融合了无数属于人类的负面的意识碎片。以这些碎片作为基础的程序运算,永远也得不到一个能够拯救世界的正确的答案。
“在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即使是最理智的意识,也会做出最疯狂的举动。”
凌溯轻轻偏了下头。
“只有这一次测试是被公开关注的,如果我无法通过,就说明在这之前,每次入学和升级的测试其实都有问题。”
……
因为有一只黑脸小绵羊蹦蹦跳跳地绕着他转,想方设法想要给他照一张照片,总是不听话地叫他“黑猫先生”。
机械音追问:“为什么不这么做?”
这是他送给他的老师的毕业礼物。
“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他们想让他拥有这种能力,又惧怕和忌惮着这种能力。这只怪物多半时候都被关在笼子里,可没人知道他其实很擅长开锁。
凌溯抬起眼睛:“我难过得快哭了。”
“当然。”凌溯说。
他走过寒光闪闪的刀丛、荆棘和漫无人烟的荒野,走过埋着白骨的冻土,任凭这些梦在他身上留下一切痕迹。
越来越多的人从梦里醒过来,睁开眼睛,迷茫地四处张望。
如果初代茧的运算逻辑也无法兼容,那就是初代茧错了。
那把手术刀彻底毁掉了所接触的边界,把那里的程序变成一团废弃的乱码——那是整场“实验”费尽心思想让他获得的能力。
凌溯支撑着起身。
所有参与人格测试的人员都不得不暂时中止,并从测试间内强制退出。
下一秒,所有正在测试的人都听见了破碎的清脆响声。
“早知道会把世界线修改成这样,就不该对二代的人工智能那么凶……”
他打算把自己作为引线,毁掉现有的一切,他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凌溯看着虚拟屏幕:“应当把原有理论完全推翻、完全从头开始设计建造。重新编写资料库,重新做神经程序,重新研发。”
但程序就是程序,固定被编辑好的那一部分,永远都不能凭借意志改变。
这是小卷毛留给他的茧,如果他的运算逻辑无法兼容,那就是他错了。
——这就是“机器”有意思的地方。
“剥离情绪是没有用的。”
“你们害怕我测试失败,因为有无数人关注着我。”
屏幕上跳出了刺目的红色警告。
严会长的声音不再掩饰,沙哑着急促响起:“想清楚!你要连你自己也一起毁了吗?!你——”
他的情绪暂时被夺走了,这让一切都变成了极端无趣的苍白。他感知不到任何属于自我意识的反馈,只能凭借逻辑判断此刻应当有的情绪。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扬了下眉,毫无预兆地手起刀落,割断了无数条束缚着他的数据流。
凌溯抬起视线。
每走一步,他的手术刀就重重戳在所到的空间上。
“有了这个身份,我就可以不是以实验体的身份、而是正式参与进有关‘茧’的任务项目。”
“因为我要否定掉这条轨迹。”凌溯说道。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整个空间都像是被某种巨力所悍然扭曲。
“媒体不会在意更多细节了,这就是最刺激的爆点。”
他用那只手打了个响指,弄出来一只跟那场梦一个色系的鹦鹉。
凌溯对此也并不在意。
他不从笼子里出来,只是因为怕弄坏家里的东西。
“这也是我原本的计划。”
不再自我设限的、纯粹的毁灭和破坏。
任何一个人经历了这一切,都会下意识认为,二代茧只能由初代升级而来。
空间内不断响起警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破碎的电流声让原本照常运转的程序一片混乱。
强悍到恐怖的力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识,凌溯的身体迸出无数血线,他像是被看不见的狂暴数据流卷起来,悬在半空。
刀尖与空间边界接触的那一点,细密的蛛网似的纹路密密麻麻蔓延开来。
……
“你错了。”凌溯说,“我的确很危险。”
凌溯说道:“拿到你的位置,终止你疯狂的阴谋,解放无辜的实验体,把一切引上正轨……”
即使它们可能会因为吸收了大量意识碎片、产生了有倾向性的人工智能。或者是和某个自欺欺人的野心家融合,变得偏执疯狂,像极了那种爆米花电影里的固定反派……
“我可以设法推动初代茧的迭代与更新,让它变成我在三年后见到的样子,甚至更优秀和出色。”
他把自己差不多缝回了人形,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心脏的位置已经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凌溯把伤口处理好,收起针线。
“零号!”
他反握着手术刀,重重砸向了那个纯白空间的边界。
没有了那些半是束缚、半是牵拉的数据流牵线,他的意识重重摔下去,出现了更多的裂纹和缝隙。
他猜测自己现在大概已经很狼狈,但他还是决定在这种有纪念意义的时刻,让自己稍微显得酷一点……
之前的那个“机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更为冰冷、更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但这是个已经被彻底污染的模型。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疼,也并不在乎自己正在经过一场什么样的梦。
“以后的茧不该和初代有任何关联。”
严会长错愕地刹住话头。
“即将进入协会、对全民心理状况负责的,心理协会会长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是一个高度危险的疯子——这意味着整个协会的严重失职,意味着所谓‘绝对客观’的模型其实是可以被随意更改和操控的……”
初代茧说:“你是我的子程序。”
尤其是被愤怒和恐惧裹挟的群体,这种情绪会作为一切的主导,引发一场无法预估规模的庞大剧烈的连锁爆|炸……到最后几乎不会有人再记得,引发一切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你给出一个错误的选择,就一定会得到一个错误的结果。
“我的问题越严重,就越说明你们的工作越失职,你们做出的模型越不可信。”
凌溯慢慢站起身。
他要一个新世界来迎接他的爱人。
就像刚才突兀地骤然暴怒起来一样,初代茧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沉默。
他已经很难站得稳,不得不半跪在地上。
他可能会被这场爆炸彻底吞噬,也可能不会,或许在一条还不那么糟糕的轨迹上,他还能保有作为一个人的思维能力。
他把自己摔碎的手臂一截截拼回去,从怀里取出根针,穿上线单手七七八八缝了个大概,试着活动了两下。
就像“辣”的感知其实并不属于味觉,而是属于痛觉一样,难过和痛苦也并不一定来源于情绪。
那双平静的、浅灰色的眼睛里不包含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理性和逻辑,是把最漂亮的手术刀。
“那就说明我也是错误的。”凌溯毫不在意地咳了两声,“把我也否定掉……”
他说这些话时没有任何语气,因为实在太过平静,听来几乎像是某种讽刺。
凌溯扯了扯嘴角,他抬起视线,逐字说道:“初代茧是错误的。”
这之中的陷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思维定式。他在初代茧里受训,在二代茧里做拓荒者的教官,一切都顺理成章。
凌溯说:“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刚毕业的学生。我是严会长最得意的门生,前途无量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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