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不好走,他知道,但他必须要走下去。云齐天士的骄傲,不允许他为一双坏了的眼睛而一蹶不振。
夜小楼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旧日的伤疤。曾经也为父亲留下的玉璧所覆盖。想到玉璧就想到了雪千影。她会为自己难过吗?还是同其他人一样,也仅仅是感到遗憾呢?夜小楼不知道,他甚至不想知道。
最好,谁也不要来可怜他。一句都不要。
小船逆水而上,静谧的夜里,只剩下船只划破水流的声响。夜小楼睡不着,靠在靠垫上,呆呆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一边夜小婉拄着下巴已经睡熟了——他让堂妹回自己房间休息,可她不干,她非要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笑话,难道还怕自己做傻事吗?他要是不想活了,还能等到今天?
熟睡的夜小婉手边,放着若水和含柔两把刀。自从她知道自己受伤,特意赶来陪伴自己,双刀就始终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上。他明白堂妹是在保护他,手边有兵刃会让她觉得安全。可自己一个悟道境,难道还需要一个刚刚入门境的女孩子保护?甚至落在旁人眼中,又要嘲笑自己风光不再,会不会连同堂妹一起嘲笑,笑她自不量力。
呵。夜小楼轻笑了一声。仿佛是吵到了夜小婉。女孩子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堂兄,确认他没事,问他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夜小楼淡淡的应道。
夜小婉走过来,摸了摸他手边的暖炉,拿去换了炭,又帮他把面前的茶水换成热的。
“你不必忙了,夜深了,我也不想喝茶。”
夜小婉笑着点点头:“也是。”说着,把茶水换成了白水。
夜小楼的喉咙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世人去表达,自己不需要保护,也不需要同情,甚至不需要照顾。他试着说过,但是没人相信。包括一直以来崇宠爱信任自己的大伯父和姑母。以及熟睡的手还要摸着刀柄的堂妹。
现在他已经不奢求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他只想筑起一道冰墙,将自己和所有人隔开。
夜小婉忙完之后便陪坐在夜小楼身边,堂兄不说话,她也不吭声,借着烛光做针线,是不是瞄堂兄一眼,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听家中的大夫说,失明的人听觉会变得敏锐,夜小婉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打扰了他。
夜小楼自嘲地笑了笑:你可真矫情,婉妹照顾你伺候你,还得看你脸色怕你不高兴。
夜凉如水,逼仄的船舱分外安静。夜小楼遮着绸缎的双眼,轻轻的尝试睁开,只看到一片血红。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如果不动用灵力的话,自己还是半点都看不见。
再次闭上眼,世界恢复了黑暗。心念所动,鲲骨筚篥出现在掌心。
莹润寒凉的骨质触到唇边,高亢苍凉的声音响起。夜小婉被声音吓得手抖了一下,针刺破指尖,冒出一个血珠。她将手指含在手里,回头看堂兄,还好,他没有发觉。
而夜小楼的心在乐声中,慢慢地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