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绣的第一句话就让陈无双愣在当场,“我要跟你一起进京。”
远在天南云州的越秀剑阁上一次有人进京,是十二品修士以闲庭信步之姿,用大周太祖皇帝的佩剑斩去当今天子七成寿数,虽然到目前为止朝堂上都没有定下要不要就此褫夺了任平生承袭的二等靖南公爵位,但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瞒不住人,景祯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亮出一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做派,其实如今皇家跟越秀已然是势同水火,裴锦绣进京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只怕没有陈伯庸跟陈仲平二人坐镇的司天监也保不住她。
而且,在云水小筑辞行时裴锦绣让陈无双亲手转交给陈叔愚的那封信,还在白衣少年的储物玉佩里好好放着,剑山阵法崩溃、南疆凶兽尽出,首当其冲避无可避的就是越秀剑阁,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拥有四境修为且身居处置门中日常事务长老之位的裴锦绣偏偏要进京,这里面必有不得已的缘由。
以往裴锦绣对待陈无双都是拿着当自家晚辈子侄看待,可这次面无表情说完一句话,拉着墨莉就挑了间厢房走去,显然是不愿意当着法善和尚的面多做解释。陈无双默然思忖片刻,头上戴着花环显得有些滑稽的钱兴,立即弯腰抱起少夫人没来得及抱走的小黄狗走出门外,玉龙卫的这位副统领最是有眼力劲,白马禅寺的秃驴来找公子一定是有要事相谈,半个字都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有耳朵的一律不能留在院子里,哪怕是条小狗。
跟直言不讳的裴锦绣不同,托着铜钵的法善和尚好像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无双施主别来无恙?”少年自嘲地笑了声,别来无恙?要不是太医令楚鹤卿及时现身相救,这时候白马禅寺想要见他就只能去岳阳楼外上坟烧纸了,“和尚,你是听到消息赶来给公子爷念经超度的?”
剑山上吴北河身死时,法善诵念的《往生经》让陈无双有些记忆犹新,听说能度人魂魄不坠阿鼻地狱,只是不知道来世再投胎,吴北河能不能挑个好人家,要是有的选就不要再做修士了,江湖上风高浪大,不是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法善摇摇头,剑山一事结束后他就跟空法神僧一起回了白马禅寺,前几日才动身来云州百花山庄找陈无双,没想到扑了个空,按照常半仙的指点再跟裴锦绣和钱兴一起折返岳阳城,倒是听说过前不久洞庭湖西畔有不少修士大战了一场,强烈的气息波动让城里修为不算高的修士至今心有余悸,茶余饭后偶尔提起时,都猜测侯府上交易冲霄的那位多半是司天监第一高手陈仲平。
“贫僧是奉敝寺住持空相神僧之命,特来请施主去一趟鹿山,而且,此事已经知会过令师。”法善不急不躁,听在陈无双耳中却心生疑惑,问道:“你见过我师父了?”陈仲平这时候想来已经被南疆蠢蠢欲动的凶兽缠住脱不了身,法善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他?
和尚耐心解释道:“并未得见陈老施主。无双施主跟小僧去敝寺见过一个人,自然能知晓其中隐情。”陈无双微微皱眉,这么说白马禅寺有一个人在等他,“见谁?”
“苏昆仑。”陈无双恍惚间像是猜到了什么,呼吸稍显急促,连连深呼吸几口才定下神来,他一直以来心中就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不敢去往深处想,有些事就是这样,想的越明白心里就越发慌,聪明人都活得很辛苦,一无所知有时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良久,白衣少年才重重点头,“好。”
法善和尚笑了声,侧身看向西苑里栽种的几棵梧桐树,“梧桐花开引得凤凰来。”陈无双沉默半晌,扬声招呼钱兴进门,“你不在百花山庄守着,来这里找我所为何事?”副统领撩起眼皮看向法善,托着铜钵的和尚会意,随即转身出门,白马禅寺是讲规矩的,未得此间主人允许,他不肯贸然随意挑间屋子,只好避了出去。
钱兴先是颇为不
屑地打量了一圈院子,都说康乐侯家如何如何,这座侯府比起百花山庄来可就差了些,就是门前那对石狮子瞧着威武,回头得请匠人仿着京都镇国公府门前的瑞兽麒麟再雕刻一对摆上,公子爷何等人物,不能让姓许的比了下去。
“属下带来一样东西,还有二爷的一句话。”钱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摸出怀里揣着的一个小巧木盒递过去,出门时常半仙再三郑重嘱咐,丢了命都不能丢了这个,所以城府颇深的副统领反而不敢放进储物法宝里,一路上凝神戒备贴身保存,木盒上都带着他的体温。
陈无双接过来打开盒子,神识一探就讶然失声,“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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