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尘是何许人,立刻就猜到了那掌柜的打算,摇摇头笑了一声也不说破,自己动手去柜台上拿了茶壶,摸着里面的茶水还温热,涮了两个干净杯子凑合着用,“出门在外,委屈了申前辈。”
姓申的修士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谢逸尘先用话头堵住了他的嘴,掌柜的又出了门,一时也不好发作,忍着火气点点头,端起茶杯皱眉看了眼里面沉浮不定的茶叶末子,还是仰头一饮而尽,“侯爷好胆量,不怕这家客栈是郭奉平请君入瓮的陷阱?”
谢逸尘神情中有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笑着摆手道:“他不是傻瓜。何况,即便不说咫尺之遥的门外那六名身具修为的拨云营老卒,有申前辈贴身护着,这世上能取走谢某性命的人就屈指可数。”
不着痕迹的奉承话最容易让人心里欢喜,谢逸尘深谙此道,其实他很清楚,五境九品的申行禹并非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举世无敌,既是正道深恶痛绝的邪修,又是没有根基的散修,遇上三两个驻仙山或者白马禅寺的四境修士都会变成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但这次来杨柳城与人见面,他却很有用处。
早在谢逸尘还未显露狼子野心之前,出身偏远西南肃州高原的申行禹就投靠了当时的安北侯,一直在谢家府上深居简出,好在此人色心不重只重财帛,多年来也逐渐让戒心极重的雍州都督打消了警惕,对他还按以前的规矩称呼自己为侯爷也不太在意,谢逸尘的性子实际上很淡然,没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之前,亲近之人怎么称呼都无妨,副将柳同昌喝醉了酒还会拉着他胳膊叫大哥,边军中人人皆知。
一壶茶喝尽,掌柜的才满头大汗跑回来,连声告罪进了后厨置办酒菜以及马匹草料,到底是看家吃饭的本事没扔下,一炷香时间就处置的井井有条,还打来井水兑进酒里,十斤劣酒就变成了十五六斤,足够三桌这八个客人喝一场,至于滋味如何就不打紧了。
在杨柳城能顿顿有酒喝,那是神仙都不敢想的日子。
人得知足,才能常乐。
酱牛肉的味道很地道,常年带兵的谢逸尘只尝了一口酒就心知肚明是兑了水的,苦笑一声,刚准备喊门外的人去马车上拿几坛自家带来的酒水,就看见申行禹嚼着牛肉的嘴顿了一顿,而后继续嚼了几口咽下去,“阵仗不小,明里暗里前呼后拥近三十个修士,修为最高的有七品,哼,土鸡瓦狗罢了。”
谢逸尘笑道:“来了就好,郭奉平的胆子还是太小了些,这家店里的酒,对得住他。”
申行禹漫不经心瞥了眼院子里抱着草料喂马的掌柜,杀机一闪,“这个人···”
谢逸尘已经放下筷子,站起身到门外相迎,“或许等会还需要他烧水买酒,不用脏了咱们的手,郭奉平既然选了这里见面,那掌柜早在多日之前就可以看做是个死人了。”
时值盛夏,客栈门外的杨树,悠悠掉落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