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绝对想不到,墨莉学会剑十七之后的头一回出手,就真正做到了不留退路。
身穿蟒袍的小满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风华绝代的黑裙少女这般殊死一搏,眼中含泪却笑着嘀咕,“公子爷眼光真好,可惜···”
曾在浣花溪边接过陈无双一式剑十七的屈洵皱眉冷哼,一把将不知死活、等着墨莉前来投怀送抱的谢萧萧拽到身后,挥刀荡起一片汹涌刀芒,心无旁骛全力拦截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浣花溪边那次,陈无双还是三境六品的剑修,这次的墨莉也还没有踏足四境,相差不大。
只不过,屈洵一直认为当时他没能接下陈无双的那一式剑十七,是自己轻敌在先,并非是苏慕仙所创的剑十七精妙到能越境杀敌的地步,这回他始终在戒备之中,拦不住那道紫色闪电还能说是情有可原,若是拦不下区区一个六品剑修,在谢家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窝囊废了。
文人士子都说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从剑十七的威势就能看出苏慕仙为人何等傲气。
但枯瘦老者其貌不扬,其以深厚真气修为作为支撑的刀芒,却极为霸道刚烈。
墨莉的一剑,当之无愧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气喘吁吁的许悠总算能歇一口气,可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写着,他宁可在对方兵刃之下落得个尸首分离的惨烈下场,也不愿意见同门师妹遭遇任何不测。
孤舟岛的弟子一入门,首先要学的就是兄友弟恭的规矩,而后才是入门剑法,传承数千年以来从无破例。
许悠喊了声师妹,喉咙就被堵住,恨不能以身相代。
眼眶欲裂的贺安澜奋起余勇再度出剑,向来被人誉为谦谦君子的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湛蓝剑光竟然比之先前更加盛大,完全放弃守势一味硬功,想着拼死突破身前那两个王八蛋修士的阻拦,他早已预见墨莉那一剑绝对杀不了谢萧萧,一旦失守就会被擒。
如此一来,双方压力最大的瞬间变成那两个修士,尤其是其中那个勉强压制住内伤的,见贺安澜状若疯虎的不要命打法,心里不由先生出几分胆怯,好在另一个手持双剑的修士咬着牙死撑,拼力接下六七成力道,才不至于被贺安澜得手。
人老成精的常半仙看得透彻,贺安澜已然是强弩之末,现在的片刻威风算是真气耗尽之前的回光返照,低头看着蟒袍胸前活灵活现的盘龙,幽幽一叹,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啊。
可怜一生之中辛辛苦苦诸多谋划,风烛残年奔波于江湖,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屈洵双手持刀高高举起,紧盯着仗剑而来的黑裙少女,气沉丹田不动如山。
待挺直那柄天品胭脂剑的墨莉及至身前,屈洵突然吐气开声,厚背宽刀上光华炽烈如日中天,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斩下,八品刀修的强悍实力一览无余,堪称淋漓尽致。
尽管投靠在谢家门下做一个江湖上看不起的走狗,但屈洵从未怀疑过,世间只有如他这般用刀者,才配得上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
时间仿佛停顿凝固。
而后就是声传千丈之外的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嘴角有一丝血迹蜿蜒而下的枯瘦老者险险避开身后的谢萧萧,接连倒退,接连撞断两棵足有碗口粗细的槐树,才勉强停住脚步弯腰喘气,手里随身多年的那柄刀上,刀刃赫然出现一个松子大小的崩口,顺着崩口,还有数道弯曲裂纹。
不出所料力竭的墨莉狠狠摔在地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已然神志不清。
谢萧萧顾不得替他拦下必死一剑的屈洵是死是活,惊骇之余大喜过望,几步扑到墨莉身侧,先夺下她手中的三尺长剑远远扔在一旁,又一把扯下她腰间那枚用以储物的精致白玉小剑,看了一眼揣进怀里,这才从袖中摸出个白色瓷瓶,屏住呼吸拧开塞子,放在墨莉鼻下。
里面装的东西是未经稀释的软筋散,他先前让屈洵试过,即便是八品修为的枯瘦老者闻上一口,也会顷刻之间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握刀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真气所剩不足一成的贺安澜再无余力,连佩剑都被那双剑修士磕飞,本想当然自尽以免受辱,可见墨莉落入阴柔谢萧萧之手,为人长辈的护犊之心又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落下身形,让早就难以为继的许悠停手,看了眼身后同样绝望的常半仙,问道:“谢公子,你们究竟想要如何?”
没想到全力出手仍被墨莉一剑所伤的屈洵服下两粒丹药,走回谢萧萧身侧沉默不语。
披着青狐裘的阴柔少年嘿声一笑,“等我与墨姑娘成就好事,少不得也要跟你叫一声贺师叔,咱们是亲戚,只要你规规矩矩按我说的办,我保证不会伤及你们任何人,说不定以后还能封你个官爵,孤舟岛岂不是得了天大便宜?”新笔趣阁
然后,谢萧萧朝小满招了招手,等身穿蟒袍却无计可施的女子叫到近前,把手里那个瓷瓶扔了过去,淫笑道:“听说你已经是陈无双的妾室,呵,瞎子果然是瞎子,黄姑娘居然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啧啧,稍后我得让那穿蟒袍的老头算一卦,这或许就是我与你之间的缘分。自己打开,让你们那些人挨着闻一闻,否则,我可不保证怀里搂着这么个美人儿,还能把持得住。荒郊野林,以天为被倒也另有些闲趣,是不是?”
小满无奈,眼见连贺安澜都失了佩剑,再无转机可能出现,只好惨笑着拧开那瓷瓶塞子。
围在马车前后的其余那些神完气足的修士,见常半仙等所有人都哭丧着脸闻过那软筋散之后,才收起兵刃,谢萧萧亲自横抱起墨莉,低低嗅了口,迷醉道:“陈无双说的没错,真香!”
刚进凉州,贺安澜一行人就陷入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境。
墨莉和小满仍然被安置在先前的那驾马车上,谢萧萧叫嚣着没睡过穿蟒袍的花魁,本想进入车厢中当着墨莉的面,先跟小满快活一番,他从小就有个习惯,一顿饭里最好吃的东西,要留在最后才慢慢品尝。
好在被屈洵用此地不可久留、夜长梦多的理由苦苦劝住,才让人去林子里抬出他常做的软轿,还有一驾提前准备好的宽大马车,将贺安澜等人一股脑横七竖八塞进车厢,而之前常半仙跟小侯爷所乘坐的那驾马车,刚好让屈洵和眼看就要断气的瘸腿修士养伤。
一大两小,拢共三驾马车还有一顶轿子,迅速在夜幕中顺着官道远去。
再半炷香之后,远处两个藏匿许久的修士才敢现身。
祝存良皱眉沉思许久,开口让身侧另一人用最快的方式赶去杨柳城打听陈无双的下落,将今晚所见的事情一字不差详细禀报,他意识到被谢萧萧所掳去的人,都对司天监那位观星楼主极为重要,这件事半点都耽搁不得。
将赵氏寡妇娘俩平安送去岳阳城而回返的祝存良,则打定主意要以身犯险,远远跟在谢萧萧那些人身后,不敢奢望能找到营救孤舟岛那些人的机会,再不济也能让闻讯而来的陈无双得知其下落才是。
马贼对凉州的地形,当然要比谢萧萧等人更熟悉,那人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纵起剑光直往西北。
祝存良看了眼那片槐树林,偏头吐了口唾沫,低声嘟囔。
得让你们这帮狗日的知道知道,凉州地面上,真正手眼通天的,从来都是咱们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