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白色羽翼从御飞流的背上生出, 身轻如燕,一跃便上了云天。
再如何迅猛也飞不到百丈。
御飞流载着白茶和风停云竭尽全力往苍穹飞去, 在最后竹木快要穿到他们血肉之前才堪堪避开。
只是这一下虽避开了,然而少年身上本就有伤, 因为刚才动作幅度太大伤口撕裂, 染红了雪白的皮毛。
他此时是兽形看不出神情变化,唯有那双蓝色的眸子闪烁明灭。
白茶垂眸看到御飞流身上的血色一片,他浑身隐隐颤抖着, 可见其有多痛苦。
好似生怕一说话就会闷哼出声一般。
他在忍耐, 因为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停下,在生死面前,一切痛楚都无关紧要。
一旁的风停云一眼就看出他在逞强。
“啧,怎么可能没事?之前那人是从后面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脉,饶是他是灵兽皮糙肉厚还能行动, 刚才为了躲避那竹木飞叶,估计那剑气已经从心脏窜入了他的周身灵脉,要是再继续剧烈运动下去, 可能他就真的要筋脉寸断, 七窍流血而亡了。”
御飞流沉默了一瞬, 扇动着翅膀往上避开了一些乱叶。
风停云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色没什么生气, 他的眉眼沾染了点血迹,似海棠般妖冶。
“是啊, 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是伤得最重的……”
倒是白茶因为得了六十朵佛莲的庇护,渡了劫后还因祸得福治愈了伤势。
甚至在刚才破阵的时候用的言灵也是低等言灵,都没怎么消耗灵力。
“怎么办白茶,今天可能真的得靠你挑大梁了。”
他们这个情况要是再继续战斗下去为有死路一条,就算还能动,也只有拖累白茶的份。
御飞流听到风停云这话,虽明白他们如今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却并不赞同他的提议。
“我们三人合力都没奈何得了对方,你让她去能改变什么……等等,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让她去当诱饵,然后趁机逃跑吧?”
不怪御飞流这么想,他见过无数为了保命抛下同伴的人修。
白茶的剑意让他对她有了些改观,但是不代表他也相信风停云。
风停云还没说话,一旁的白茶拍了拍手。
“一会儿我去引开他,然后你们就从那边离开,没准运气好还能碰上正往这边赶来取剑的修者,到时候他怕事情闹大不敢追上来,这样你们就有救了!”
“好什么好?我就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风停云气得咳嗽了下,压着喉间的腥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听好,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去当诱饵我和御飞流跑路,而是让你去拖延一点时间。我和他需要找个地方疗伤,不然这局破不了,我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
“一柱香,你尽量拖住他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我和御飞流过来合力帮你拖住他……”
少年眼眸闪了闪,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之间看不分明。
“然后你去山巅取剑。”
天斩是破局的关键,只有拿到了它,这个死局才有成生局的可能。
倒不是说巽风比天斩逊色多少,两者都是神兵,自也有撼天动地的威力。
只是剑与剑主是需要磨合的,风停云如今只是把他取出来了,根本没有驾驭它的能力。
但是天斩的情况不同,白茶或许也不能驾驭它,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偏她身上有沈天昭的神魂在,天斩是他血肉所铸,是真真正正的半身。
哪怕一瞬,只一瞬。
只要能够使出天斩本身的威力,一瞬便能扭转乾坤。
白茶一愣,明白了风停云的言下之意。
她心下一动,下意识看向了御飞流。
御飞流眼睫微动,若是换作之前他必然不会轻易让白茶取剑,更不会帮她。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大约是因为对白茶有了些认可,或是因为形势所逼。
他和白茶两人其实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取出天斩,可要单单论几率大小的话,自然是白茶更胜一筹。
取出天斩的概率越大,生机也越大。
如此,御飞流自然默认了风停云这一计划。剑是重要,却也重不过人命。
“他同意了。”
风停云开口打破了平静。
白茶顿了顿,眼看着那竹叶的攻击越来越迅猛,御飞流背上那双由言灵生出的翅膀也在慢慢变透明。
估计再过一会他们又得掉下去。
“好,我去拖住那家伙。你们两个尽量往远了飞,别被他的阵法波及到。”
她说着将仅剩的几瓶丹药一股脑全部取出来塞给了风停云他们。
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手腕一动,那把原本属于御飞流的灵剑再次落到了她的手中。
“剑借我一用。”
御飞流回头看了白茶一眼,还没看清,一道剑风拂来,把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吹去。
白茶看着两人的身影乘风愈远,她蓄力一挥劈开想要追过去的竹木。
她足尖一点,凌于竹木之上,居高临下注视着那片荡漾的竹海。
“喂我说,你这么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有意思吗?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何不出来一战?”
“你一介元婴还怕我一个凝心初期的修者不成?”
一般被魔气侵蚀的人情绪都不稳定,最受不得激将。
白茶见对方还没什么动静,又补充道。
“还是说你怕的不是我,而是我师尊?”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前一秒还算风平浪静的竹海骤然翻涌。
紧接着一个青色身影自竹海而出。
他负手而立,御空在白茶不远处停下,冷着眉眼看向她。
“我怕他?笑话。他如今神魂聚散,身消道陨,再无轮回。这样一个不被天道庇护,不被世人接纳之人,我有何可惧?”
修者以遵循天地道法为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沈天昭有再高的成就,于他们来说也是异端。
“倒是你,你以为你是他的徒弟是一件多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我告诉你小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师尊做了什么因果会落在你头上。与其让你以后被世人唾骂,毁了你们剑宗的清誉。不若在大错未铸就之前,及时回头为好。”
白茶面色如常,顺着询问。
“是吗,那你告诉我怎么才算及时回头呢?”
他狞笑道,“自然是让出身体让我夺舍,我去取了那神兵,为你斩断因果。”
白茶这时候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要夺舍她的身体,取剑是其一,其二是为了沈天昭。
天斩不仅能斩天开路,也能断人因果。
断人因果顾名思义就是将人与人的羁绊,道缘,一切的联系斩断。
就像白茶和沈天昭,即使她已经承了他的剑意,成了他的徒弟,这一剑斩下去,他们之间便无瓜葛了。
而一旦断了他们的因果,沈天昭的神魂便无法寄宿在白茶身上。
神魂离体,散去了便再无重聚可能。
不过白茶并不觉得对方是因为知道沈天昭的神魂在自己身上,卓不绝说过只有化虚以上的修者才能感知到沈天昭的神魂。
他应当只是单纯不想让沈天昭的道法延续于世,才要这般做。
“我有些好奇,我师尊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以至于你恨他到如此程度。”
白茶一方面是想要借此拖延时间,而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好奇。
“如果说是因为他将你封印在此几百年,可他也死了,身消道陨,你也应该消气了才是……难不成你不是死于魔修之手,而是我师尊剑下?”
那人没有回答,这一瞬的沉默让白茶心下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