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城灭城了？”闵至舟难以置信的拔高了音调, “是什么原因，被魇兽渗透了吗？”
何方也是紧巴巴的盯着赵卫，虽然在网上听别人灭城的故事只是就这么一听, 看到视频的时候只会记录下来灭城的原因, 让自己的城市不至于犯同样的错误，并没有什么触动, 但是在自己的存档里, 何方听到灭城简直是十二万分的上心。
“不是。”男人深吸了口气，他的声音沙哑, 气息微弱, 好像随时都会过去一样，“希望城已经没有行动的资源了, 城主带着最后一点资源和钱，带领着上层全部逃跑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让何方瞪大了眼睛。
“逃跑了？你们的城主跑了？”何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本来希望城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能坚持到现在一直都是希望城的干部在支撑, 希望城越发的脆弱, 城主越是脆弱胆小，就越是争夺不到资源, 所有的人都吃不了饭了，没有力气, 没有劳动力, 希望城无法再移动，最终停了下来。”
男人一句长句说了很长时间, 每说一句都会喘口气, 带着深深的绝望。
“城主带着最后的资源逃跑了, 现在的希望城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壳, 已经变成了很多小型移动城市的资源提取仓库，而现在……恐怕也没有移动城市愿意为了希望城的资源，到这样的危险之地来了。”
希望城的城主由于脆弱和愚笨无法在竞争对手之中得到资源，带领着巨大希望城前进到靠近魇兽林的危险的废墟之地，一赌生机，然而希望城的城主赌输了。
同时，已经没有能源再重新启动希望城，巨大的希望城轰然倒塌。
“那城市里的人呢？”何方迫不及待的问道。
“城主带着所有的资源跑了，剩下的居民只能就地守着巨大的城市的残骸就地生存，等待着其他的城市来临，吸纳资源、人口，祈求着能被新的城市带走。”
末日是残酷的，任何移动城市所能吸纳的人口也极其有限，不可能带走整个巨大的希望城所有的居民。
“城市和城市之间是可以相互吞并的，可是只有空壳的希望无法被吞并，其他城市所能带走的就只有资源，希望城的金属、能力强的居民、以及拥有尽快上手能力的孩子，一个城市要立刻扩大这么多人口很困难。”赵卫靠在门边上，自顾自垂眸抚摸着手中的止咳糖浆，“我的年龄很大了，体力也大不如前，又生了病，我不可能被其他城市接纳，可是我的女儿，她还有未来。”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城已经被掠夺了？”何方有些惊讶的说道，“那希望城的骨架现在还在吗？现在不是资源过分缺乏吗？难道路过的城市不会贪婪的把希望城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吗？”
“这里太远了。”男人缓慢的摇了摇头，他的脖颈细弱的好像摇头就能头断掉一般，“要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拿走并不丰富的金属，对大型移动城市来说不划算，小型城市或许会将希望城当做补给，可小型城市又无法带走希望城，现在的希望城没有这个价值。”
城市和城市之间不会靠的太近，靠的近的结果就是很难双方都获得充足的资源，所以就算是贪图希望城的资源，也要掂量一下千里迢迢过来是不是值得。
何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只失去了食物最终饿死在荒漠上的野兽，他的尸体先被过往的大型野兽啃食，接着会被更小型一点的猎食者偷吃掉碎肉，还会被腐食者吃掉最后的东西，最后只剩下无法啃食的骨架。
现在的希望城或许就是这般，正在等待一点一点的被蚕食。
“希望城已经无法移动了，人口又不能被其他的城市吸收，很不乐观，现在希望城所剩下来的人，都已经是在原地等死了吧。”闵至舟一针见血的说道，“这里迟早会被魇兽种子找到，然后就是覆盖到整个城市，以防万一，现在移动城市也不会再靠近希望城，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魇兽种子寄生，然后迎来死亡。”
赵卫是最后伫立在城市内的守门人，可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带着家族重新踏上了旅程，他们并不想和希望城一起死去，至少要将他的女儿送到更大的城市中去。
何方的脑海中回想起当时听到的那个女孩中气十足的声音，眼前的男人已经病弱到悲惨的地步，可那女孩却还是精神的，他们一起离开的十几个人，恐怕都非常的疼爱那个孩子。
“希望城在什么地方，现在还剩下多少人？”何方沉吟片刻后问道的。
男人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了一个方向，他深吸了几口气说道：“还有一万多人，全部都是老弱病残了。”
何方：“？？？”
男人没听到何方的问话，他也不会主动说话。
何方震惊了：“你说多少？”
“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老弱病残？！”何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简直难以置信，“原来希望城有多少人？”
“灭城之前，人口大概有十三万吧。”赵卫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了几分怀念。
“我曾经去过的希望城，虽然已经衰败，可还是保留了一个中型城市的骨架，即便是灭城了，它所能留下来的东西也不会太少。”闵至舟叹了口气。
何方人都傻了，一个等死的城市，居然还有一万多人，就算是老弱病残，一万人就算一天敲一块砖都能组成一座城市了啊？
“你们一万人就这么等死？”一直沉默的崇鹰却突然说道，“一万人干点什么都能干出来了吧？”
赵卫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崇鹰，然而什么都没再说。
闵至舟却是反驳了崇鹰：“这已经不是只要移动就能活下去的时候了，城市没了，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无法对抗魇兽的人群，这些人到处行走，第一是食物和资源的问题，再者就是如果一旦有一个人成为了魇兽，那如此庞大的魇兽群到处移动会是多么可怕的场景，你想过吗？”
崇鹰皱起了眉头。
“不是不想走，不是不想活，而是不能走，不能活，不能离开这个至少远离了其他移动城市的地方。”闵至舟的话崇鹰虽然觉得离谱，却也无法反驳。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原地等死吗？”崇鹰说道。
赵卫轻笑了一声：“现在的所有人已经开始原地种植一些残留的蔬菜，瓜果，是在享受最后的人生了，那是不用辛苦劳作，不用逃亡，至少在死前过一下梦想中的生活。”
何方揉了揉眉间，这才有了真正末世的感觉。
希望城啊，一万人呢，但是都是老弱病残啊。
何方有些纠结。
“我们现在的能源还足够，去看看希望城吧。”何方思索着，已经开始在考虑吸纳着一万人的可能，要知道他那么辛辛苦苦的扩张土地，重建城市，到现在才勉强有了不到四万人，可就一个已经灭亡的城市就有一万人。
虽然全都是老弱病残。
但是老弱病残到什么地步，何方还是决定亲眼看一看。
如果说属性值还能看，还有发展的潜力，他就有更多的考虑。
“我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赵卫伸出枯瘦的手指，对准了何方，“报酬是你身后塑料袋中所有的东西。”
在赵卫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所有人都感到了不悦，闵至舟压低了声音：“仅仅是这些情报的话，对我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唯一有用处的情报就只有希望城灭城的方向，可这只要到了其他城市也能知道，你觉得你有资格理和我们讨要如此之多的报酬吗？”
赵卫枯瘦如柴的面容之上浮起一丝笑：“值不值，是你说的算吗？”
赵卫非常的清楚，眼前这些人很有钱，在少年的身后的塑料袋里，他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却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食物的东西。
一开始他并没有商量好价格，是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资本，现在多要，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观察何方。
那个少年的眼神是澄澈，光明的宛若不曾遭受过任何阴霾，这样的人就如同希望城内曾经被娇养的什么都不明白的城主一样。
从他随手的就给了他止咳糖浆一般，那是完全不懂得价值的表现，这是在这个世界之中不可能存在的慷慨，他的身份必不会是一个佣兵，很可能是某个大型城市中在保镖的保护之下出来游玩的小少爷。
衣食无忧的人就会比别人拥有更多的同情心。
而他要利用这个同情心，来给自己女儿未来的路程谋取好处。
“我需要给我的女儿更好的未来，我死了没关系，我们这群老骨头死了，都没有关系，但是我要我的女儿去更大的城市。”赵卫的眼神紧紧凝视着何方，对周围此时被怒火燃烧的视线视而不见，他一心一意要利用少年的温柔，就算是他因此而被他的保镖弄死也无所谓。
真是没想到……
赵卫的心中很是庆幸。
他这条烂命到现在居然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不行。”
何方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卫愣了一下，却不肯放弃：“一开始可是你提出交易的，你难道现在要反悔吗？你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佣兵啊。”
“可我又不是冤大头。”作为一个玩家，一般来说不会心甘情愿的让人骗啊，所有骗人的npc基本都会被玩家击杀，何方也不例外，虽然《墟无重启》应该没有设定击杀的条件，“我想想，给你三包压缩饼干吧，味道挺好的，之前国妙风给我吃过。”
说着何方从巨大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三包压缩饼干和一盒药。
闵至舟：“……”
何方看过了赵卫的信息后，确定了对方的病症，对症拿药，和压缩饼干一起放在了赵卫的面前：“就这么多，别的没有，你又打不过我们，怎么定价我来定好吧？闵至舟说的没错，你其实就指了个路，在我们城里，指路那都是免费的！”
赵卫低头将压缩饼干收了起来，这东西他知道，是非常适合长期储备的并且很容易饱腹的食品。
“祝你的女儿能进入到一个她心仪的大城市里去。”何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铠甲看看上面有没有沾灰，准备离开，然而走了两步却突然回头，“我可是记住了你的位置了，如果你敢骗我，我回来……回来……我回来扒了你的房子！”
闵至舟：“……”哇哦，好狠的狠话。
闵至舟看了一眼那房子，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房子，日后一旦有了充足的食物就会拆掉木板一起带走，也没必要专门来拆。
何方一边思索着希望城的事情，突然注意到闵至舟在看他。
“怎么了啊你从刚刚开始一直看着我！”何方不高兴抬头呵斥了他一句。
闵至舟：“……就是，那个饼干……”
“闵至舟，闭嘴。”突然从耳边传来了诸研的声音。
闵至舟的话锋立刻一转：“你是拿的国妙风的口粮吧，好吃吗？下次我和他换着吃吃看。”
“蛮好吃的，建议试试原味的，加了其他味道的都没有原味来的经典。”何方说完后就继续走了。
闵至舟松了口气：“怎么了，诸研？”
“到底信息值不值得给出去的一些物资，造物主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来提醒。”诸研坐在机舱之内开始调整飞机的自动驾驶。
闵至舟的脚步一顿，看着何方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他们的小城主，知道自己给的太多了？
他是心甘情愿的被骗的？
即便嘴上不说，却实际上真的给予了那些人同情吗？
“作为一城之主，过于心软并不好。”闵至舟有些担心，在如同桃园的城内，和外面已经扭曲的末日社会是完全不同的，“不要放任他的幼稚和天真。”
这是头一次闵至舟对何方的做法表达出了不满，诸研也并没有对闵至舟的不满反驳，他只是在很久之后回了一句话：“就是因为造物主的幼稚和天真，才有现在的我们。”
闵至舟并不能理解城内的人对何方的感情，最后他只是继续沉默，依旧保持着自己不参与这些奇怪的人的奇怪的脑回路之中。
何方在得知了希望城的情况的之后，总结出了几点。
现在希望城应该还有一个大概的骨架。
希望城拥有数量一万的老弱病残。
希望城现在正在原地种植，很可能已经拥有一大片农田。
本身何方是打算在这一片草地之上定好基站，再在四周探索，如果拥有满足建城条件的情况下可以考虑在这里建立新的城市。
而现在灭城的希望城也许可以给他一个并非从无到有的程度，有一万人的劳动力，有一个城市基础骨架，老弱病残通常来说具备一定的劳动能力但是非常低下，可是聊胜于无。
并且按照描述来说其实不远。
何方想要亲眼见一见现在的希望城破灭到什么程度，有没有重建的可能，如果没有他可不可以利用希望城的废弃资源和人口来给自己增添一些建城的基础。
“闵至舟。”何方转动着了椅子面对着闵至舟，“城市和城市之间是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灭亡，在哪里灭亡的啊？”
“城市之间是有通讯的，确定城市和城市的方向，确定是否交易，交易地点，甚至是一些大型城市吞并小型城市，又或者是攻打，都是靠着这种方法。”闵至舟说道。
何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闵至舟。
闵至舟表情微妙的：“没了。”
“怎么通讯的？”何方问道。
“我不知道。”闵至舟顶着何方从探究到疑惑到失落的眼神，突然觉得很愧疚，“这都是城主才能掌握的信息，我们这种底层小人物当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