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滴眼泪没入枯黄的头发里。
才仅仅十二岁的少年永远闭上了他的双眼,结束掉他短暂的一生。
死男人没回来。
我捏着大儿子的手。
他原本肉乎乎的小脸变得无比消瘦发黄,颧骨高高凸起,胳膊跟腿一点肉都没有,像两根细细的铁棍,头发黏糊糊的,我还看到有虱子在里爬,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散发出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
我质问郑秋娥到底给孩子找的什么学徒,怎么连命都给丢了。
她却说孩子得的是白血病,跟她没关系,还找来个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证明。
还拿出一张什么图给我看。
我看不懂。
我不认字。
这里是医院,有权威证明,我想我儿子应该可能就是得了那什么血病才死的。
人呐,生老病死,说不准的。
再之后,我一直带着小儿子在单身汉家里生活,几年后,我生了个小女儿,而我的身体,也彻底垮了。
日子,每天都一样。
我没有办法出门。
我就像个刚学走路的婴童,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踉跄着走几步就会摔倒,即便有人搀扶,顶多也就走个十来米。
我每天坐在屋子里的凉椅上,看电视,或看外面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竹林,偶尔飞过的麻雀,由夏到冬。
这,就是我所有的世界。
儿子渐渐长大。
女儿也长大。
我想我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虽然上天给我关上了门窗,只留给我一条打不开的门缝,但我至少还活着,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能看到孙子出生。
可我到底没能看到。
人就是不能贪心。
老天爷随时都在盯着你。
一旦发现你有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就会pia的一巴掌,直接把你打落到泥里,抠都抠不起来。
我就是这样。
我死了。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我在家里摔倒了,只是轻轻摔了一下就骨头断了。
单身汉去街上买了膏药给我贴上。
但一点用都没有。
我痛得要死。
吃不下饭,睡着了没几分钟又痛醒。
家里没钱。
我也没给儿子说,他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不容易,我给不了他帮助,也不能拖他后腿,便就一直瞒着。
也许,痛几天就好了呢。
我才五十多岁,除了年轻时落下的这一身病,其实过得很轻松,儿子懂事,女儿乖巧,坐吃等死。
是啊。
坐吃,等死。
我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我能感觉到,我没有精神了,我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腐坏的气味。
我,快要死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老想起那个许多年都没想起过的死男人。
他毁了我这一生。
毁了我两个儿子的一生。
我还是恨他的。
即便半生过去,我的心里也无法释怀。
想当年,我们一家在木叶镇,多令人羡慕呀,他在外面开车,我在家里卖煤炭,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
门庭若市,宾客满座,欢声笑语……
孩子在门前嬉笑打闹。
我们还打算在农忙过后再起一间房子,等两个儿子长大了,一人一间。
可惜……
不甘呐!
好不甘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死男人例外!
以上,是裴雨欢为客户苏翠玉做出的信息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