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的连番嘲讽并未激怒对方。
对方的全副精神都放在时落身上。
时落能察觉到他让高嘉雯放的噬心蛊,并能很快将蛊虫引出体内,足见她的用蛊手段比自己要高深许多。
若时落反过来在他身上投放蛊虫,他必然察觉不了。
这人悄然无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可想看清他的相貌?”时落与锤子配合,她问。
锤子看了眼对方像是打了马赛克似的脸,回道:“当然想,时大师,我猜这人要么就丑的惊世骇俗,要么就是不能露脸的逃犯。”
“要是前者——”锤子嘴角露出恶意的笑,“我还会嘲笑他。要是后者,那我为替天行道,这就报警。”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
一再被贬斥,对方原也没有什么好脾性,他心头火气被挑了起来,这人阴气森森地开口,“所有看过我真容的人都死了。”
他可能对付不了时落,但是弄死一个普通人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你以为你是在演电视剧呢?”锤子笑容灿烂,“那真是巧了,我不怕死。”
“眼睛可能会骗你,手机拍照功能不会。”时落突然说。
“还能这样。”锤子聪明,他转而赞叹,“时大师,厉害。”
说话间,锤子已经举起手机,对着男人的脸就咔嚓一下。
待看到照片上的那张惨不忍睹的大脸时,锤子哪怕有了心理准备,也差点将手机扔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锤子嫌弃地按灭手机,“时大师,我感觉我的手机脏了。”
一句一句皆是对这人的挖苦。
这人殷红的瞳仁爆射出狠意,他要杀了锤子!
只是时落动作更快,趁着对方的注意力在锤子身上,时落手心多了一团水雾一样的球状灵力,她将水雾直接砸向男人的脸。
“区区障眼法而已。”时落说。
男人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他的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五官瞬间清晰,锤子对照了一下手机里的照片,再看看对方的脸,叹道:“我的手机难道是开了美颜?”
要不然怎么拍出来的比本人好看?
锤子这话不是夸张。
这男人脸上有道道狰狞凸起的肉瘤,几乎遮盖住了整张脸,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包裹着肉瘤的皮肤下方有东西在蠕动。
因整张脸被沟壑一样的红痕占据,让人看不出他原本的肤色,锤子一时还真猜不出他具体年纪。
这人并不在意别人是否会被他这张脸吓住。
他遮住脸不过是不想惹人注目罢了。
“时大师,我怎么觉得他脸上的瘤子还会动呢?”锤子一眼又一眼地看过去,而后不确定地问。
“没错。”哪怕未探入男人的脉中,时落也一眼便看出,“那是蛊虫。”
此人养蛊,他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可为蛊虫提供养料,蛊虫也能锤炼他的体魄跟精神。
他体内蛊虫不止一种,不管同类还是不同类的蛊虫,只要在同一个容器内,都会争斗。
这脸上的肉瘤便是蛊虫争斗的痕迹。
恐怕不光是脸上,身上也不会少。
锤子喉头耸动一下,“他这算不算是玩蛊自焚?”
“不算。”时落眼中虽有美丑之分,却不在意美丑,不管美人还是相貌平庸之人,皮囊之下俱是白骨。
显然,对方也是这般觉得。
他可以将蛊虫逼到身体的其他部位,这人并未如此做。
不过是因为这里离识海最近,若要控制蛊虫,可耗费最少的精神力,也能最直接控制蛊虫。
锤子往时落身后躲。
这一招屈浩用的最熟练。
时落回头看他,锤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解释:“近墨者黑。”
一招未击毙锤子,这人便收了手。
“没料到你不光是能掐会算,还懂蛊。”男人单手背在身后,手握拳,手背青筋跳动,若仔细看,便能看到他手背上不光是有跳动的青筋,还有顺着血液缓慢爬动的蛊虫。
“你是孙老头什么人?”这人面上云淡风轻,心下却万分警惕。
他得到消息,这丫头是突然出现在上京的,在上京约莫一年时间,已经干出好几年大事,也坏了他们不少事。
上京懂蛊的人不多,他看得上眼的也就孙老头一个。
“孙天师是我师父。”虽未正式拜师,在时落眼里,花天师三人都是她的师父。
“怪不得。”这人语气算不上好,却也不坏,他问:“他如今在何处?我去了上京,没找到他。”
当年他们在湘南打过一场,两败俱伤,他养了好几年才好些。
这些年他一直想找孙老头分个胜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技高一筹的。
“若你想找孙师父比试。”这人眼里的战意浓,时落说:“我可代替孙师傅与你比一场。”
不管是修道,还是炼蛊,天赋比努力重要的多。
他不敢跟时落比。
“我不想以大欺小。”他自然不愿承认自己比时落差。
时落耿直,“我不在意。”
男人不吱声了。
噗——
锤子没忍住,他笑道:“时大师,你再这样紧追不舍,他都找不到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绝了,说不定就要逃了。”
锤子三番两次的揭他的底,这人再忍不住,朝着锤子甩手。
数道飞蚁大小的蛊虫自他的袖中涌出,直奔锤子而去。
锤子又往时落身后躲。
时落将手中一粒丹药捏碎,蛊虫爬出,伸展四肢,而后吸走了时落指尖上的血珠子,竟很快长成了指甲盖大小,通身血红的虫子。
透过时落的肩膀,锤子看到这血红的虫子两翼是透明的,只有身体三分之一的翅膀,透明翅膀蒲扇了几下,竟飞了起来。
速度还不慢。
血色蛊虫一口一个,吞掉了对方放出来的飞虫。
“时大师,他放出的是什么虫子?”
“改良后的疳蛊。”时落解释,“疳蛊是端午日,取蜈蚣和小蛇,蚂蚁、蝉、蚯蚓、蚰蛊、头发等研末为粉,置于房内或箱内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便成为毒药。”
此人养的便是这其中的蚂蚁。
他不过是用毒粉喂养蚂蚁,久了,蚂蚁也便成了毒物。
“就像是毒蚊子一样,被咬一口就能中毒那种?”锤子举一反三。
“疳蛊的毒性要强的多,普通人被咬,几息之内会死。”时落说。
锤子搓了搓胳膊。
时落安慰,“没事,有我,他毒不死你。”
血色蛊虫已经吃完了飞蚁,它意犹未尽地在半空中盘旋,透明小翅膀挥舞的勤快,几乎眨眼间,便到了锤子面前。
嗡嗡声听的锤子头皮发麻,他眼睛快挤成了斗鸡眼。
锤子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着蛊虫,只能用气音问:“时大师,它毒性更大吧?”
都吃有毒的飞蚁了,吃完还挺精神。
“是不小。”时落朝蛊虫伸出手,指尖溢出灵力。
它更喜欢时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