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父皇。”
扶苏忍下泪意,轻轻的扯了扯始皇帝的袖子,唤他回神。
“嗯?”始皇帝茫然的看向扶苏。
“父皇,是否要给韩将军项家主去信,万一……”
“韩将军远在东南,项家主戍守北境,二人皆是赵府令一手提拔,如同门生视为家人,项家主更是赵府令的弟子……”
最后一面,这四个字何其残忍。
始皇帝摆摆手,惨然开口“你不懂赵高。”
“赵高这一生就好似带着使命而来,为寡人,为大秦,也为他一手挽救的人。”
“边境安危于赵高而言重于他的性命,更重于所谓的最后一面。”
始皇帝声音飘忽,似是在回答扶苏的问题,又似是在对自己说。
当日他问赵高这世上可有仙人时,他以为赵高便是仙人。
“不见一面,赵府令不会有遗憾吗?”
“不会。”
遗憾二字,从不属于赵高。
这十年来,凡赵高想做之事都做到了。
无所遗,又怎会憾。
在太医的极力救治下,荪歌悠悠转醒。
可谁也知道,回光返照而已。
荪歌哑然,她也没想到,她竟没熬到七月丙寅。
“赵高。”始皇帝站于荪歌床边,神情凝重。
“陛下莫问。”
“陛下可还记得仆几年前对您说的天地昭昭,愿为君死,山河明鉴,如斯甚悦。”
“陛下,仆心甚悦。”
荪歌强撑着身体,果断道。
愿为君死,从不是一句虚言。
从她赴博浪沙途中夜宿客栈起,就确定了所有的选择。
“陛下,大公子洞察力敏锐,他那番儒法之说还望陛下慎重考虑,儒为表法为里,大秦江山绵延。”
“人之将死,仆就为大公子做一次说客,陛下能否允了。”
若始皇帝在位时,扶苏的设想没有成功实施,那子婴即位后,苦难更甚。
“摒弃偏见便可知晓大公子的提议是多么惊艳。”
“至于奔丧,就莫要让项羽韩信万里回咸阳了,就地服丧便好。”
“陛下,仆无悔无怨。”
“扶苏,欠你的那首诗也只能欠着了。”
一番话说出口,荪歌气喘吁吁,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散,眼睛却盯着门外。
胡亥啊,虽未能成为美玉,但也不再是祸患。
陛下之子,想来陛下会善待的。
“陛下,赵府令去了。”
荪歌暴毙,几家欢喜几家愁,朝堂上甚至有人开始清算她的功过。
确切是过……
始皇帝不容置疑将赵高葬于帝陵陪葬,扶苏亲自扶灵。
他与赵高多年相知相伴,赵高的心思怎能瞒得过他呢。
他知晓,赵高眼馋扶苏。
至于清算功过,那是后人之事。
他在世一天,便会护赵高清名一日。
他在世一刻,便不会让大秦史官污蔑赵高一字一句。
君臣相伴之情,百姓不知。
臣民只知,赵高逝,始皇帝辍朝半月,天下治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