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垂下了手,任凭苏林晚左右拉拽。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含笑道:“你是说沈树这人靠不住?”
“那倒不是,”苏林晚解开了绳子,直接帮他把甲衣取了下来,放在一边,又回身继续卸别的部件,半蹲着凑在他的腰际:“我是怕他斗不过他老子沈江,被人套了话,那岂不是坏事。”
全部都弄好后,她自己还坐下念叨:“个子高就是费材料,我那一套披甲才多重,你这个重多了。”
陈简也在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沈树不错,虽然家里人都有点儿毛病,可是他一心在军营,沈江恨的牙痒痒也没办法。”
“他也就是讨厌沈江一个,今日这不就是为了他妹叶阳来找我的茬了。年幼无知。”
陈简看着她笑,也没多说。
“你老丈人说你发现谢家军有问题,让我来查一查。说说看,到底哪里不对了。”
苏林晚歇够了,开始说起今日来的正经事。
陈简的脸僵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这个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蒋尚书有一日和我说谢家军的军费太高,让我最好回京后减少的打算和准备。我印象中谢家军的军费和我爹的军队差距不大,所以和他对了个数。一对之下发现确实有问题。似乎是高了些。我看过账簿,其他的倒还好,就是抚恤的银子高了些。”
“这不可能,谢家军的标准定的和大家是一样的。不会有多付银子的可能。义父说,大家都是一条命,死人没有高低贵贱。”
陈简摇头:“所以蒋尚书才说军里有人贪污。如果如你所说,那多出的银子哪里去了。”
“账簿会是不会是假的?”
苏林晚不得不怀疑手写的东西。
“你的字我是识得的,依我看不是假的。喏。”
陈简早已把账簿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营。
苏林晚赶紧凑过去看,边看边说:
“我写的部分不会有问题,不等于其他的部分没有问题。谢家军的人数和我在的时候比有差距么?”
陈简想了想说:“没有,人数几乎差不多。”
“那就不对了。隆平之战你也知道,死伤多人。这些年谢家军虽然还是在瑶疆边境,但征兵的事肯定是被耽搁了不少。我带去隆平之战的那一队,建制已经被打散,只能编入其他的队伍。光这三千人,就是个窟窿不好补,怎么会人数一样?”
陈简沉思片刻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想到了,可花名册确实全的,是在你养病的那两年分两次入的名。”
苏林晚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更难看:“越说越不对,谢家军的征兵从来没有那么快的,我们要的精锐,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在选人上很是小心,向来都是来的多留下的少,一年不停的在五军中选人,怎么会两次就能征到三千多人那么多。”
“你是说谢家军的兵不是直接选来的,而是从五军中选拔出来的?”
陈简此时也发现了问题:“我接手后,军里的老人都被分散到其他各军,连管理账簿的人都换了。起先我还以为你和谢将军不在,他们心里对我有芥蒂,现在看来不是这个原因。”
“看来有人嫌谢家军的人少,给我送人来了。”苏林晚冷冷的说:“你看看他们都是从哪个军里抽出来的。”
陈简翻了翻花名册道:“哪个军都有,不过前军最多。”
“丁彬被革的一点儿也不怨,这老家伙原来早就打上谢家军的主意了。”
苏林晚有些恨恨的说到。
可前头骂完,后头又砸吧了下嘴:“还是不对,丁彬上了年纪很不济事,可还不至于坏到来插手军务,贪这军饷。”
她倒不是相信丁彬的为人,只是相信父亲的眼光。
陈简也一脸遗憾:“可惜丁彬已经出了京,不然找他一问便清楚。”
两个人坐在那里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到最后,苏林晚又翻了翻那花名册和账簿,决定去五军转转。
另一方面,苏林晚想让陈简去户部也查一查,蒋宗扬怎么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想查阅个卷宗还是比她自己去要容易许多。
再者,为了他女儿蒋文心,蒋宗扬也得赶紧把陈简从烂泥里拔出来,不怕他不上心。
可陈简却有些不太情愿,说户部的东西他已经看过了,心里有数,不需要再去。
一直到出门,苏林晚都没能劝动他。她急着回京,也就没再继续。
几人出了大营,苏林晚原想着去前军找顾礼醇,可走到一半看见了顾言绝的马车。
漆黑的车身古朴沉重,车角上挂着一个“肃”字的灯笼。
马车停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苏林晚轻轻踢着身下的白马,晃悠悠的走到车窗边上,猛的一掀帘子,吃力的把头探了进去:“你在这里,等谁呢?”
顾言绝半靠在马车上,忽然帘子被人拉开,透进来阳光,不免有些刺眼。
等他睁开眼睛发现苏林晚的脑袋整个都在车里,正龇牙咧嘴的往外挪,他忽的立起身子,敏捷的捧住她的脸,紧张的问:“碰到哪里了?”
“不是,你快松开,我快从马上掉下去了。”
顾言绝赶紧撒开了手,让她把头从马车里挪了出去。
再探头出去看时,苏林晚正皱着一张脸揉着腰。
顾言绝不由的和煦一笑:“我在这里等你呢,你腰可是闪到了,不如到马车里来,咱们一起回王府。”
苏林晚头一次这么乖乖听话的从马上下来,慢悠悠的摸到马车上。
一进去便爬在那里哼哼:“我以为能发现什么小秘密,原来你只是在这里等我。早知道我就不探身进来看了。”
“你不信我?”
顾言绝声音有些凉。今日苗茵要和汪义他们一起回新瑶,冷慕寒也要离开京城回雪域。
他本想从前军回府后给冷慕寒践行,谁知他自己已经出了城,只留下一封后会有期的字条。
至于蓝苓,他不知道她未来的打算,也不屑知道。
听他的口气变了,苏林晚抬头,男人此刻果然一身都是阴风。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我……”苏林晚停了一下,她信顾言绝么?
见她停顿,顾言绝脸色更加难看。
“我可能是信你的吧,你别这么看我,又没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我怎么判断有多信。较真。”
她是挺喜欢顾言绝的,可说到底他们两个也只是互相帮助的关系,还没到身心托付的地步吧。
顾言绝自己咬了下牙,他发现面对苏林晚总有生不完的气,也总是不断的拉低自己的底线。
就好比她现在,若是墨卫不完全信任自己,早就拉倒狱里打死,可他和自己说,苏林晚也不是墨卫,不信任自己也正常。
就这么为她开脱了。
“王爷?我腰疼,要不你先帮我揉揉腰,剩下的咱俩坐着讲?”
顾言绝瞥了她一眼,暗自恼恨,还得给她揉腰。
满大梁打听打听,谁敢使唤肃王爷?
这么想着,顾言绝修长好看的手落在苏林晚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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