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玉说道:“不止我们府里下人,听说现在营里士卒也在吃这些了,一天只吃两餐,饭是稀的,里面掺着密密的麦草……”
晏元德一时惶然,脸上羞愧难当。
母亲心疼他,每日必有一碗炖得浓浓的燕窝。
他嘴唇嗫嚅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想了半天,只说道:“我,我……那有些银两,我拿出来去买粮买肉……”
沈南玉道:“世子心善,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因为雪灾,现在外面到处都有流民,听说边陲各州都有兵卒做了流寇……”
乌云倏然间盖过了日头,隆重的阴影铺天盖地。
晏元德望着天际,喃喃道:“世道竟如此艰辛了吗?那些士卒热血疆场,怎么会到这样的下场,前些日子富喜公公也说时政艰难……”
沈南玉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似地问道:“听说富喜公公在长安城有个大宅子,很漂亮的,连王府都比不上,而且他还有很多个姨娘,如今公公也可以娶妻了吗?”
晏元德一时怔住:“这……我倒不曾听母亲说起过。”
沈南玉微笑道:“夫人时刻挂心着公子身体,自然不愿公子思虑过甚,刚才我多嘴了,不应该说这些的,回头夫人恐怕要责怪我了?”
斜次里猛地插出一道声音:“怪你什么?”
沈南玉抬头望去,却是晏裴野,一身的颈装,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踱来,说不出的俊逸风流,气宇轩昂。
他身后跟着阿瑟,手里拎着一个筐子,见了沈南玉,咚的一声往地上一放,气喘吁吁地说:“拿去吧。”
沈南玉望向筐子,篮子上盖着的净布被风掀开了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居然是好大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
沈南玉讶异:“这是……”
“鹿肉。”
晏裴野盯着沈南玉的动作。
晏元德问道:“这是哪来的,二弟可是又去打猎了?”
晏裴野浑不在意地说道:“不是,赢了达盛昌公子的一些银钱……”
晏元德皱了下眉头:“父亲素来清正严明,兵卒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二弟此举,似有不妥,恐怕要落人口实了。”
阿瑟说道:“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劝过二公子的,那个李记当铺低买高卖就不说了,听说渭州盗墓贼也跟他们家有关系,做这种生意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晏裴野敲了一下阿瑟,笑容邪肆:“那个李府公子可以为了得到人家的宝物,不惜杀人越货,我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都是些不义之财,有什么不能拿的?再说了,谁叫如今只有他家的粮仓叫人看着眼馋……”
晏元德:“粮仓?方才听寻北说,朔州缺粮,想来如今粮贵,你不会连人家的粮仓都敢打主意吧?你怎么赢的?”
晏裴野的心情十分好:“当然是喝酒耍骰子。”
阿瑟苦着脸说:“二公子昨晚上差点喝吐了,这不一大早又紧着去寻找了这些肉,如今肉食坊早就无肉可买,这些肉还是二公子从专供城中富户的贩子手中抢买……”
晏裴野叫道:“本公子有那么差吗?明明是人家主动上前来问我要点什么的好不好?”
阿瑟心道:那确实是,您一清早像个门神一样横在巷子口,人家也走不掉,能不主动来问询一下吗?偏您好意思,一张口就让人家让了半扇鹿肉,除了送到王爷跟前的,剩下的就都在这了……
沈南玉敛衽为礼,问道:“不知道二公子赢了多少?”
晏裴野喜气盈盈:“赢了东郊那个最大的粮仓!”
晏元德:“……”
沈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