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信作为东御林军统帅,早已见过太多张脸太多双眼。
然而像谢令初这样满是悲凉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想不到,这样一双仿佛看尽繁华的眼竟属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严信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和面前这个少女树敌。
他思索片刻,制止了身后御林军即将更进一步的行动,对谢令初行了一礼:“我等奉命执行任务,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先行离开此地。”
谢令初冷道:“不知道严大人奉的谁的命,执行的任务又是什么?”
严信道:“此乃官府密旨,与姑娘无关,我亦不便多说,请姑娘先行离开陈府。”
严信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纵使是陈仕诚的妻子也看出了不对。
她来不及多想,忙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抓着谢令初的衣袖,一改尖利的语气,低声哀求道:“谢姑娘,适才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求你救救我们吧。”
……
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这是谢令初上辈子听过最多的一句话。
只可惜到了最后才发现。
那些她爱的,她护不住。
那些她念的,她留不下。
家破人亡后,午夜梦回间,她耳边只剩下了亡者惨烈的呻吟与呼唤。
救救我们吧。
求你,救救我们吧。
……
谢令初仰头看向严信,清隽而稚嫩的脸庞带着不符年纪的冷峻。
“若我说不呢?”她问。
严信听见这个回答,眼神也随即冷了下来:“我好心叫你离开,是念在你祖父面子。谢姑娘,我劝你不要执拗留下,万一看到了什么不想看的,恐怕要夜夜噩梦,痛不欲生。”
谢令初不卑不亢道:“不劳大人费心,我一向睡得很好。”
严信笑了:“那便好。”
说罢,再无犹豫,吩咐身后道:“动手。”
“我看谁敢?”
一声怒喝。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谢令初,而是被人抬过来的陈正岳。
他瘦小的身躯佝偻在一张太师椅上,神情恹恹,看上去已经拼尽了全力。
陈正岳眼神虽然浑浊,但却始终死死盯着严信的方向一动也不动,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我乃先帝亲封的一品大臣,想治我的罪要拿来陛下圣谕,否则你们休想踏进我陈家一步。”
严信皮笑肉不笑道:“你儿子犯了要抄家的重罪,我奉命前来行刑。圣旨……你到地下去看吧。”
说着,他再次道:“动手。”
御林军们动作利落,如同捕猎的野狗,眼底含着杀气,成群结队,步步紧逼。
“住手!”
这一次叫停的是谢令初。
严信冷着脸道:“别理她,动手。”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又不知道是谁慌乱中打碎了东西,场面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在这混乱中,谢令初不退反进,向前迈出一步,与严信正面相对。
她从怀中掏出一件小物,将其举高,环视众人,再一次大声喊道:“三皇子印玺在此,见印如皇子亲临。你们还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