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向父皇主动请缨,他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启封城,因为她说,她没名没姓,不知道家乡在何处,所以启封城就是她的家。他想留在她的家乡陪着她。
他只有这一个愿望。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为了自己死后不连累无关的人,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在葛云朝面前一意孤行,坚决要求诏安军在启封城外驻扎。
赵沛呆呆地坐着,直到太阳落山,他依旧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仿佛他只是一副没有生命的铠甲。
沈安安是在桃夭居门前的校场得知,诏安军首战黑风寨失利,再战黑风寨才讨回了颜面。
她并没有人手时刻盯着诏安军的动向,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直到葛云朝夜探桃花寨,她才吩咐陆宕沿官道北上,打探诏安军的消息。
当下,陆宕气喘吁吁地跑到沈安安面前,双手奉还千里镜,激动地说:“二当家,魏王爷真不愧是‘莽夫战神’。你没有瞧见当时的情景,魏王爷只带着百余人上山。到了黑风寨门前,他一个人如入无人之境,就那样大大方方走进去……”
陆宕说着说着,眼睛里仿佛冒出了小星星。他永远不会忘记,赵沛身披黑色大氅,手提大刀,在晨曦中劈开黑风寨大门的情景。他从未见过如此神色冷峻,威风凛凛的战将。
黑风寨的山匪就和他们的名字一样,都是黑心的恶鬼,专门在夜里埋伏在路边,抢劫过路的商旅。更可恶的事,他们不只抢劫,他们抢劫之后从来不留活口,就连不会说话的婴儿都不放过。
这样的恶匪早就应该被剿灭,奈何它处于两县的交界处,两边的县令剿匪多次未果之后,推说它不属于自己的辖区,导致他们越来越嚣张。
诏安军驻扎在破庙的营地戒备森严,陆宕无法靠近,因此他只能按照沈安安的吩咐继续北上,搜集信息。
当他躲在黑风寨院子外面的大树上,他从千里镜中看到,赵沛二话不说,一刀砍下了黑风寨首领的脑袋,他惊得差点尖叫出声。
那时天色尚早,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山贼们宿醉未醒,就连那个首领都是在迷迷糊糊间,被赵沛的手下叫出屋子的。
随着鲜血淋漓的脑袋滚落在院中,鸟儿全都飞走了,院中的示警声、呼喊声响彻林间。山贼们提着裤子骂着娘,熟练地四下逃窜。
就在此时,铁箭像织布机上的梭子,在林间有条不紊地穿梭,随着不绝于耳的“咚咚”声,无数张渔网将整个山寨里三层外三层包住了。
陆宕直到此刻才看清楚,那些铁箭都是用来固定渔网的,每张渔网后面都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每当有山贼试图逃出渔网,士兵上前就是一刀,专割对方的脖子,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山贼第一次见到比自己更狠辣的对手,他们顿时吓得屁股尿流,像无头苍蝇一般在院中乱窜。
赵沛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中央,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每当有山贼试图偷袭他,他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抬手就是一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活着的山匪都被捆住了手脚,像垃圾一样堆在院中,等着官府的人过来接收。所有死了的山匪都被他们的同伴背去了山下,一把火烧了。
陆宕对着沈安安讲述当时的场景,说着说着,他仿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人肉烧焦的味道。他强忍着干呕的冲动,可怜兮兮地对着沈安安卖惨:“二当家,我躲在树上,都快吓死了。万一被魏王爷他们发现我,您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沈安安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就为什么这么笃定,赵沛没有发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