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女儿,宁仲常一边担心一边直呼冤枉,“我和凌大人平日关系是不错,但也没好到穿一条裤子。他私吞官银,不会让我知道,更不会将没火耗的官银赠与我啊!”说到此处,宁仲常捶足顿胸,“再者,谁会那么傻,拿着官银去付茶钱?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嫁祸!”
“好了爹,你先少说两句,喝口水吧。”
王婳裳安抚好宁仲常,将怀中药膏拿出,“母亲说你风疹犯了,这药你拿着擦擦。”
宁仲常两眼一亮,伸出长了细细密密水泡的双手,“得亏夫人惦念,不然我这些天是要痒死了。”
王婳裳忙追问:“父亲一直都在擦这个药膏吗?”
“是啊,天气一暖就爱长疹子,这药断不得。”宁仲常一边说一边拧开盖子,剜出一大坨药膏往手上抹。浓郁的薄荷草药味,几乎掩盖了阴暗地牢的腥臭。
“涂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吧。”
宁仲常低着头道。
王婳裳心中答案得到印证,她转身对旁边的徐澈亭道:“你听见没有?我爹说,他用这药一个多月了!”
徐澈亭尚未转过弯儿来,“……何意?”
王婳裳沉声道:“这药膏中原有薄荷,加上晒干的徐长卿,会形成一种非常特殊的辛凉香气。凡吃穿用物,只要沾染上这种气味都会久久不散。徐大人不信的话,可命人去春芽楼二楼最后一间雅间,闻闻是否还残留药味。”
虽然差些被人抓住,但天生嗅觉敏感的王婳裳,还是第一时间嗅出空气中残存的气息。
“以此类推,官银如经我爹之手,一定也会留下气味。反之,是否可以洗清我父亲的冤屈,让他早日归家?”
徐澈亭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他问:“如何能证明宁伯父涂了一个多月的药?”
宁仲常立马道:“徐大人可以去问问一同上下朝的同僚,譬如周大人、王大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徐澈亭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他忍不住打量王婳裳,问:“你如何知道春芽楼还残留有药味?”
王婳裳不敢对徐澈亭吐露真相,只道:“因为我熟知此药的药性。”她垂下眼帘,“正所谓君子独处守正,不桡众枉,相信徐大人定不会让我父亲蒙受不白之冤。”
徐澈亭无言以对。
比起从前,面前的女子少了泼辣莽撞,不卑不亢的态度下,是她清醒又明确的思维。
不知为何,徐澈亭有种难言的酸涩。
他突然想开口跟王婳裳解释,“外室其实是……”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禄尧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抬手指了指外面,“姓元的来了!”
徐澈亭惊然,“这么晚了他来大理寺做什么?”
“他来要人,说是带去刑部复审。”
“岂有此理!大理寺都没审完,他来掺和什么?”
禄尧苦着一张脸说:“可不是嘛。但他官大一级,咱也不敢撵人……”
徐澈亭看了眼旁边王婳裳,示意她离开地牢。王婳裳匆匆跟宁仲常道别,跟在徐澈亭身后。
“禄尧,待会儿你立刻带宁姑娘从后门离开大理寺。”
“是。”
王婳裳颦眉不解,心想姓元的是谁?为何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行人刚走出大牢数十米,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习习夜风中,突然传出一声低笑,音色冷冽如玄冰,“徐大人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王婳裳顿住脚,不禁回眸,但见疏星朗月的翘角飞檐下,涌入一队官兵。为首男子器宇轩昂,身着一袭墨裳,腰间琉璃玉带悬着佩剑。头发整齐束在一顶流云玉冠中,剑眉星目,英俊出尘。光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都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