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京墨说不出理由,大概是本能。
这是他第一次从镜子里出来、接触外界,没有过去的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
注视季凌微,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本能。
就像光与影,后者因前者存在。
“我们是朋友,可以这样走。”季凌微落后半步,与京墨并肩同行。
“……”京墨垂下头,攥紧衣袖,耳后微红。
如果季凌微有良心,一定不忍心把那张便利贴贴在京墨的背上。可惜他没有。
季凌微随手就能贴上去,但不是现在。
他要看杜家的事落幕,不能顾此失彼。
“季兄,来坐。”杜展荣指了下圈椅。
季凌微也不与他客气,直接坐在那儿,京墨拖了一把圆凳坐下,给季凌微倒了杯茶。
“大少奶奶,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丫鬟将药碗放在孙香儿面前,轻轻搅了几下。
“这是安胎药?”杜展荣好奇道。
“是。”丫鬟点头。
“……”孙香儿看着药碗,眉头轻皱。
“要不你先回去,等药凉了她再喝。”杜展荣看向那个丫鬟。在他心里,香儿怀孕只是他随口编出来的说辞,这安胎药喝不喝无所谓。
“不行,夫人交代,一定要看着大少奶奶把药喝完。”丫鬟有些为难,不肯离开。
“我看着就行了,你回去吧。”杜展荣摆摆手。
“二少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丫鬟跪下。
“请大少奶奶喝药。”
“我喝就是了。”孙香儿看了眼药碗。
“我来尝尝,看这药苦不苦……”杜展荣端起药碗正要喝,丫鬟与门口的杜夫人几乎同时开口大喊:“不要!”
杜展荣本来打算喝了,嫌那药烫,吹了几口气,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
“妈,你来了。”杜展荣放下药碗。
“这是给女人喝的安胎药,你喝做什么?”杜夫人面无表情,看那丫鬟的眼神异常凌厉,“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我只是尝尝味道。”杜展荣一笑。
“扶大少奶奶回房,再伺候她喝药。”杜夫人冷哼一声,只用余光睨那丫鬟一眼,那丫鬟就磕了个头,战战兢兢起身,要扶孙香儿回去。
“我不回去。”孙香儿坐在那里,冷冷看着杜夫人。
“现在有底气了是吗?”杜夫人也不生气,语气温柔,“不回去也好,就在这里喝。”
“我来我来!我和香儿同甘共苦——”杜展荣端起药碗,又要喝。只要他把这碗药喝了,一了百了,她们总不至于再因为这个吵架。
“不准喝!快放下!”杜夫人打在杜展荣手臂上,杜展荣碗没拿稳,被烫到了一点,直吸气。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小心一点……”孙香儿拿着手帕替他擦拭,有些嗔怪。
杜展荣红了脸,悄悄看孙香儿,恰好孙香儿抬眸看他,两人对视,忍不住笑。
季凌微就像一条狗,走在路上,无端被人踹了一脚。大概杜夫人也有这种感觉,冷哼一声。
“男女有别,你们还是分开住吧。”杜夫人不想让杜展荣和孙香儿独处。香儿是陆管家的女儿,他们绝不能在一起。
“香儿今晚就和我回后院。”杜夫人冷冷道。
“不行!”杜展荣率先反对,他一点都不放心把香儿交给杜夫人,这和狼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香儿留在东院就很好,她晚上可以和翠宁一起睡。”杜展荣据理力争。
杜夫人冷笑:“你还要为她忤逆我多少次,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难道还会害你?”
“展荣,听你妈的,让香儿去后院住吧。”杜老爷也来了,不知道听了多久。他拿着烟斗,眉头皱成川字,看香儿的眼神再度变得复杂起来。
他今天听了个消息,几个下人小声议论,说杏儿离府前就怀孕了,香儿是他的女儿,不是陆管家的。
香儿的确一点也不像陆管家,仔细回想,香儿与景和眉目有些相似,不止像她母亲。
如此有违伦常之事,难怪府里会有厉鬼……
那天老和尚说府里有怨种,难道指的是香儿有孕一事?
不管怎么样,香儿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香儿的身世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她必须是陆管家的女儿!
那些下人要处理干净,最好还要发生一件大事,转一转府里的风向,叫人忘记那些流言……
“为什么,香儿住在哪里不一样吗?”杜展荣不解,按理来说,爹应该会站在他这边啊。
“你妈生养过,有照顾孕妇的经验,现在香儿刚怀孕,还是让香儿住后院吧。”杜老爷下定决心要隔开这两人。
“我不想去后院,二少爷,我只想和你一起……”孙香儿抓着杜展荣的袖口,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香儿,你是大少奶奶,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怎么能和展荣拉拉扯扯?”杜老爷疾言厉色。
心中却觉得这样处置很妥当,景和已经死了,香儿可以暂时占着大少奶奶的名头。过几年再把她认成杜家的干女儿,远嫁出去。
“爹,我想娶香儿,想让香儿做我的妻子。求你们成全!”杜展荣神色决然,直接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