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穗五年,春蒐振旅,宁王围猎,诸子随行。
十四岁的世子萧绥之衣被朱紫,螭纹袍带,举手投足俨然王族气韵,睥睨俯仰自成仪态万千。
王旗猎猎,金镯节鼓,高台上染着朱砂的令箭一发,那抹卓绝身影第一个提缰而奔,顾盼间粲然一笑,分明又像个金屋丽日中长大的飒然少年。
春林枝瘦未繁,幼兽迷蒙初醒,本不宜穷追不舍般狩猎。绥之含波蕴露的明眸微凝,熟稔无比地挽弓搭箭,缓行数圈便猎得三两只麕和兔。
她独自歇息了片刻,又临风瞧了好一会儿高树春枝,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欲折返交差,忽听得身后密林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熟悉哀嚎。
“你们若敢伤我,我二哥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三王子萧执玉正被大王子萧成师狠狠踩着手背,绝望痛呼:“你凭什么揍我?”
萧成师脚下力道越发重,嗤笑道:“本殿不仅要揍你,你如何伤我妹妹的,本殿便要如何还给你。”
他搭起箭,目光似鹰隼锋利,却状似闲谈般询问熠如郡主:“是右手吗?”
熠如捂着刚包扎好的手臂,恨得牙痒痒,快意道:“是!本郡主早说了,你竟敢对我放箭,大哥会来收拾你的!”
风起苍林,无声寂静,执玉眼看萧成师手中银芒对准了自己的右臂,亮如新雪,蓄势待发。
他闭眼吼道:“你们也只敢趁二哥不在欺辱我了,她若知道定不会放过!且等着吧!”
萧成师瞧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怂包样子,愉悦道:“你若有本事,便把你那好二哥叫来啊。”
执玉不再言语,垂着脑袋,趴在干裂扬尘的灰土上,忽然听到越发清晰的马蹄声。
他不敢置信地仰起头,喜道:“二哥!”
惯常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二哥来了!
绥之还未勒马,便瞧见萧成师的箭尖对准了执玉。
她不禁皱眉质问道:“大哥这是何意?”
萧成师并不意外地“呵”了一声:“三弟伤了熠如,我正替熠如讨回来。”
执玉气得脸红脖子粗:“二哥,太冤枉了!我正射兔子呢,萧熠如自己折回来撞到我箭头上。给她赔礼道歉找医官,她一好了倒找大哥来报仇!父王已把我骂一顿了,他们还非不罢休!”
绥之瞬间理清了局面,好个一报还一报啊。
她一双明眸危险地眯起,索性单手挽弓对上萧成师:“大哥,兄弟一场,还请速将弓箭放下。若你执意要伤执玉,我也只能无奈放箭了。”
而萧成师偏坐鞍前,越发倨傲,好似将她看穿了一般。
他调着羽箭,正对上执玉的后心:“还不用说如此畏首畏尾的威胁,就算我们宁国尊贵的世子殿下叩首相求,本殿也要萧执玉同熠如受一样的伤。”
绥之听他那样挑衅地说什么“叩首相求”,霎时愠色上头,纵使强压着怒气想同他理论利弊,却越发觉得一团意气滞在胸腔,如何也按捺不下。
她一字一顿道:“这不可能。”
“很好,那就换你,”萧成师嗤笑一声,忽地调转了箭头,那鎏金雕弓被他横挽在马头,弧度狰狞,“世子殿下,敢不敢同本殿比试?”
“有何不敢?”绥之纤白的指节早已被弓弦勒得泛红,萧成师却策马跑起来,挑衅般地示意她跟上。
“二哥别去!”执玉见她往无人的密林跑远,脑中忽地警铃大作,连滚带爬追着她大喊,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就让我给他射一箭!”
绥之一夹马肚,恨恨地瞪他一眼:“你给我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