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园大而精巧,门口摆着两盏石柱莲瓣灯,围种修竹。绥之被他引着进到堂屋,忽然觉得自己一身尘泥,同这纤尘不染的屋子格格不入。
她盯着沾泥的螭纹靴,不好意思道:“我想先沐浴再进来用膳。”
秦湍很想拍拍她的头:“不打紧,殿下要是实在不愿,可以把外袍和靴子放在门口。”
绥之摇了摇头,每减一件衣物都会让她失去一分安全感。
“我还是先沐浴罢,”她自觉双颊有些热,“可以借先生的衣服穿吗?”
“当然,”秦湍进屋亲自替她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歉然地折回屋外问门边侍从:“无计,你记得我少年时穿的衣服放在哪儿吗?”
绥之也打量着眼前的侍从,似乎有些眼熟,应该是之前在秦湍的宅邸见到过。
无计瘪着嘴:“还是属下给您找吧。”
不一会儿,他便端着整齐干净的衣服和香囊过来了,跟绥之殷勤道:“殿下还没来过青陵吧?青陵山中的温泉可是小有名气,要不属下带您去?”
秦湍明白无计指的是半山穿石坡那处竹林环绕的温泉大池,他笑了一下:“带殿下去杜若园的私汤吧。”
无计惊讶地在二人之间打量了一会儿:“真是贵客。”
绥之本来还有些犹豫会不会有旁人,一听秦湍说私汤,立马放下了心,从善如流地跟着去了。
谁料秦湍又喊住了无计:“你回来,我带殿下去。”
无计挠着头,看来门主前些年进宫没白进啊,跟这世子殿下倒是交情不错。
绥之接过衣服跟在秦湍身侧,行过院落的山石、画廊的木桥。桥下芙蓉簇簇,含苞并蒂,花侧不知是蜻蜓还是水鸟,轻啄一池涟漪。
秦湍想起一向有礼的她方才竟没有说“有劳”,此刻也垂着头不说话,想必真是路上累着了。他忍不住心软道:“小殿下,别走着走着睡着了。”
绥之软软地摇头,抬眸浅浅望向他,颊边染着晚霞絮云一般的薄绯。
她抱着的衣服和香囊,完全就是先生身上常有的杜若香味啊!
本以为久别重逢情谊会淡,但先生对她也太好了吧,本来下人来引便可以的,他还亲自来。
“殿下有心事了。”秦湍瞧着她偷垂的眼睫,好像不管在旁人面前多么滴水不漏,她在他这儿总还像个小孩子。
他料绥之又会推说没有,却听得她一句理所当然:“嗯,对啊。”
这三年她在边地反复思量,无比清楚,秦湍对她来说,是一个夜深人静常会忆起的人,是一个每次提笔回信,总要打两遍草稿的人。
她还故作泰然:“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
日冥当户倚,惆怅底不忆。
秦湍在心里接了下句,抬眼正对上绥之清波流转的明眸,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