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病怪的狠,年初的时候只听我爸说体虚,我们没当回事,毕竟他也那么大岁数了,然后他又说自己得了寒症,他还让我给他煎了两副药吃,紧接着他又说体内湿气重,然后开始跟我们交代后事,我们到那时候都没当回事,最后他身上开始疼得时候,他才把我们拉过去说他得是贲门癌,属于不治之症,至少凭他得医术是没办法治的。我们不信,说你连瘤子都能治,这还能比那难,他很郑重的跟我们说这比那难,以他的医术,只能保自己陪我们过完这个年,年一过他的期限就到了。那时候我还是不大信的,但是现在他已经躺床上不能动了,我们现在就按他自己的方子煎药给他吊着命。”
“是啊,大姐,我们两去看的时候都吓到了,你爹(AH管爷爷叫爹,不同于北方)真的已经躺床上不能动了,明明年初走的时候还硬朗的很。”力富摇着头伤感的说着,力强也耷拉着个脑袋。
“我不信!怎么可能?他那医术神乎其神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先把药喝了,生了孩子也好让他老人家看一眼。”
许是自己自幼丧父的原因,小妹儿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家男人,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滑出,立马接过药,一仰头倒了下去,然后撇过头把碗递还回去说道:“等我生完,带着孩子去看看。”
一碗药下肚,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小妹儿正好清洗完身子没一会儿就开始阵痛,虽然在场都是经过事儿的人,但还是听不得那声音。大晚上的,王江湖带着娘家两个弟弟打着个电灯去请来了老太太,还带回了一碗黑黢黢的药。村里那些个好心肠的大娘、大妈也都过来帮忙,烧水的烧水,煮糖水的煮糖水。家里的几个孩子大的带小的,一个个面色惊恐的守在旁边,怎么哄都哄不走,最后还是两个小的先熬不住,在这嘈杂的环境里睡着了,被人带走放床上了。
呜咽着紧紧抓着被子的小妹儿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大喊大叫,因为一直记着她第一次生产时,老太太和村里老人叮嘱她的话:“小妹儿,记着,生孩子是个力气活,所以再疼都不能大喊大叫,万一力气用完了,孩子和你都会有危险,你记住了,千万记住了。”
但这一胎着实古怪,前几个加起来都没这个疼,嘴唇咬破了都没用,止不住的偶尔会喊出声,这时的老太太就会拍打着她的身子厉声说道:“不要喊!留着力气等会生的时候再使!”
几番检查下来,明明阵痛的频率越来越短,可就是不见发动,老太太一急,忙喊来了自家儿子和她娘家的两个兄弟:“你们去把她架起来,围着屋子走,走不动了就让她深蹲,我再去拿副药来。”
老太太用那个小脚跺着步子走远,旁边和她一直姐妹相称的小奶奶本打算扶她去的,却被老太太回绝了:“你留在这看着这些小家伙。”
等老太太拿着药回来便立马自己煎了起来,时不时的还去看一眼小妹儿的情况,然后酌情的将一些药材添了进去。终于等药煎好了,小妹儿和掺着她的那些人都已经累瘫了,老太太见状立马将快昏睡的小妹儿打醒,然后找人帮忙掰开了她的嘴将刚煎好的药罐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迷迷瞪瞪的小妹儿终于有了点精神,老太太立马又让人将糖水给她喂了下去,而后偷偷让自己儿子去她那儿端了碗鸡汤来给她喂了下去,这才让她又有了精神。
折腾了半夜,天快要亮的时候,小妹儿才终于进入了最终的生产环节,已经疼的抑制不住高喊的小妹儿在老太太不断的喝声和大力拍打下一次次的强行拉回现实,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在她快要脱力的时候,老太太又将什么东西迅速的塞到了她的嘴里。
忙乎了好久,孩子终于出来了,但不同于其他刚出生的孩子那样红彤彤的,这孩子一出生就是青紫色的,青的诡异、紫的发黑,脖子上还绕着两圈脐带。现场寂静无声,明明亲眼见着老太太将她脖子上的脐带解了,将嘴里的东西也弄了出来,还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可就是不见孩子哭。老太太嘴里嫌弃的念叨着:“又是个丫头。”但手上也一直没停,眼睛还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睁大着双眼的小妹儿和远处快要哭了的儿子,叹了口气,又继续碎碎念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已经救了一个不在乎再多救你一个,孩子啊,你自己也争点气,当给你爹积福了。哎~就是可惜怎么就是个姑娘呢?可怜我那儿子了。你放心吧,这孩子我说救就会救,你刚生完别哭了,当心眼睛,实在累了就睡。孩子啊,加吧劲,哭出来吧,哭出来你就能活了。。。。。。”
鸦雀无声的堂屋里只听到那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自言自语的声音以及她各种拍打和急救的声音,终于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一样,一声像猫仔子一样呜咽的哭声传进了大家的耳朵里,众人明显的震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愣神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小奶奶率先乐呵呵的朗声说道:“老姐姐,不愧是你啊!江湖,愣着干嘛,还不把你小女儿抱好。”
紧接着就是各种恭喜声和赞誉声。
王江湖接过孩子递到了力富手里,自己颤抖着手打算将自己的母亲搀扶回屋,却被老太太回绝了:“你照看家里吧,我自己回去。”
“老姐姐,我陪你吧。”
就在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的时候,小妹儿看着自家小女儿高声朝门口喊道:“老太太,不管以前怎样,今后我潘晓妹欠你一条命!”
“你个死丫头顾好你自己吧,幸好这是个丫头,要不然我现在救过来了也要找你拼命,你看你往肚子上裹的啥,好好一个孩子差点让你给误了!生了一窝赔钱货,还跟我叫!你以后不跟我吵我还要找你麻烦呢!哼!”老太太极其厌恶的背朝着后面说道,然后就和老姐妹搀着装作嫌弃的走了。
说来也怪,等老太太回家之后,这天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又是腊八,虽然天冷不好干活,但村里人见面都会笑呵呵的说上一句:“瑞雪兆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