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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兄弟

镜子里有人。

可镜子里这人是谁若清看不清楚。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好似有水雾覆盖在了眼睛上,前方的事物根本就看不真切。

他等了一会儿,心里盼着的是等一下视线会清晰一些, 不承想只等到了眼中有泪落下去……紧接着他看清了前方,看到了镜子里的人也流了泪。

泪痕在镜里人的脸上留下两道水光,与若清脸上凉意的位置相同。

可怎么了, 是谁哭了,又是为什么哭了?

若清张开嘴,像是无法喘息一样, 眼睛半睁不睁, 却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 只与镜子里的那人对视着。

镜子里的人长得很好看,虽是眉目温柔, 但与长公主那张脸完全不像, 他的身上有一种清高的贵气,既温柔又疏离, 五官端正大气, 只是脸色苍白,眼下发黑看着比若清还要虚弱。

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若清望着镜子里的“陌生人”想到了什么。这时, 对面的镜子里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手, 若清愣愣地看着那只手朝自己伸过来, 却想不起来去躲。

就在这紧急关头,若清的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仓皇地低下头, 瞧见了单灵咬着他的手, 竟是没用他喊就自己跑了出来。

守夜的青龙卫看不到镜子里伸出的黑手, 但对血十分敏感,之前见若清拿起镜子只以为他想照镜子,也没有阻止,现在看到若清袖口中飞出一只耗子,咬住了若清的手,顿时跳了下来,喊了一声:“小殿下!”

没给青龙卫出手的时间,镜子里的黑手一把拉住了若清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拽向镜子中,而单灵则在若清穿入镜子里的那一刻被青龙卫打开,意外的没能跟着若清离去。

见此单灵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若清消失在镜子里……

是夜,长公主匆匆赶来,进来二话不说先是一巴掌打在守卫的脸上,然后怒问一旁的长竟:“怎么回事?”

长竟捡起那面镜子,黑着脸看了许久,说:“是牵引术。”

“牵引术?”

“有些修士为了控制他人会给其他修士的神海下禁制,通常会暗示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让受到控制的人会远离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等到日后下禁制的人用得上被控制的人时,他们就会解除禁制,通过特定的东西把受控制的人拉到自己的身边,加强自身对对方的掌控。而这种术法属于邪术,早就断了传承,我没想到有人会。”

听他这么说,长公主就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切齿地说:“素音!肯定是她下的!她抢走了我的孩子,掌握了我的弱点,如果若清受她控制,她就可以借着若清要挟我!”

她越说越恨,就像是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可恨!”

长竟立刻道:“不管素音是要要挟你什么,现在的若清都落入了魔域手中。我们要不要向魔域宣战,想办法救回若清?”

躲在床脚的单灵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救人,只是她刚刚往前走出两步,忽地听到长公主说——“且慢。”

方才还像疯子一样的长公主突然转过身,对着那面镜子想了片刻,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暂时不能动,如果我们动了,现在的局势就会变成中都和魔域开战,清原和宗门隔岸观火。”

长公主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就咬着牙与长竟说:“我们先看看怀若楼要做什么,又要我们做什么再说。如果现在我们贸然跟魔域动手闹了个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清原,这对我们中都来说是不利的,清原近年本就有强压中都的倾向,为此我不能放任不管,我必须要怀若楼攻向清原,必须要趁机打压清原和怀若楼,所以我们先看怀若楼怎么说,再跟着怀若楼的布局去应对。至于若清……我儿不会有事的,怀若楼大费周章的抓他过去,不会直接杀了他不与我做交换。”

单灵听到这里脚步停下了。

她早已看尽了人情冷暖,能够品出长公主的意思。

她忍不住自问,长公主爱若清吗?

爱吧,但再爱也压不过她心中的野心,所以她做决定之前不只会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行动,还会以皇帝的身份去考虑自己的天下。因此,单灵往后退了一步,收了去找长公主的心思。

长公主说:“长竟,不如你悄悄潜入魔……不!不行!日后清原一事还要看你,还是让宁英去吧,宁英是鬼修,投石问路也方便些。你要宁英遇事以若清为主……”

接着长公主还说了什么单灵完全没有去听,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长公主为了皇权把若清放在了第二位,却要宁英万事以若清为优先。

她真是很会说话。

单灵嘲讽地勾起嘴角,却在这时想到了一件有些可悲的事情。

若清的身边好像除了澶容,并没有真心向着他、为他好、把他放在第一位不去辜负他的人……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十五,单灵本应该把今天的日子留给澶容,给澶容算一下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不承想意外频发,澶容和若清都不在了。

她对自己说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借此躲避澶容和若清要她去算的事情,只算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现如今世间会发生的大事她是算不出来了,可怀城的事是谁的手笔她要是想算,多多少少能摸到一点影子。

而怀城的事事关重大,她马虎不得,她必须去摸清。

这是她之前的想法,一直都很坚定。

可如今若清被抓走了,生死不好预测,她若是算算如何能救出若清,应该也不是难事……

怎么办?

怎么选?

单灵面朝墙壁,对着角落里的落灰想了许久,等着子时一过,她便趴在床下算了她十五月圆的第一卦……

像是有水流打在了身上,若清好似掉入了漩涡之中,在水中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胡乱地转了几下,随后被一只手拉住,一把带了出来。

他被扯得难受,用力地咳嗽了几声,等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情况好转了一些,他侧过脸,瞧见了拉着他手臂的那只手。

那只手很漂亮,指节泛红,带着说不出的柔媚。

若清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看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那男子带着精美的金饰,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孔雀纹华服,外披流光蓝紫素纱,有着一头柔和飘逸的长发,五官生得极美,是一个美得十分贵气华丽又不显轻浮的男人。

这人的身上有种狠劲,这股子狠劲和澶容如刀一般的锐气不同,是那种面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绝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傲慢。

而若清看着他的那张脸,沉默地眨了眨眼,并没有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之后大吼大叫,也没有去问这里的哪里。

他在等着面前的男人主动告诉他。

男人看得出来若清的意思,直言道:“我叫怀若楼。”怀若楼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挑起若清脸侧的头发,道,“这里是魔域,请你过来是想留你在这里暂住。”

说罢他站起身,围着若清转了一圈,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跟澶容在一起,澶容呢?你要去清原做什么?”

若清面上有些落寞,心里想得通一些事,也懒得去问那些没有意义的话,只平静地说:“中都皇宫里有一座旧宫,里面藏着昌留的鲛人,长公主瞒着我们,我们自己闯了过去,然后澶容受伤了,我就想去清原请人来救他。”

“按你这么说澶容现在在皇宫中?”怀若楼挑了挑眉,“这事你就这么老实的说了。”

“……我老实的跟你说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你可真有趣,你的人都在我的手里,你还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若清不管怀若楼怎么说,直接道:“我要见素音。”

怀若楼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并未难为他,只在他如此说后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落在了门前的纸窗上。

若清看到了那个影子,那个影子也知道若清就在这间房里,可他们谁都不愿主动开口去叫对方。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是素音鼓起勇气,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她走进去的时候若清正背对着她,在房间里照着镜子。

这间房之前是怀若楼的妾室在住,梳妆台上的镜子放在妆奁之上,图案精美,但有些花。

而若清就坐在这面十分花哨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脸。

素音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越过他那柔亮的黑发往前看去,能够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是什么模样。

这一幕有些奇怪。

照镜子的人与镜子里的人长得不一样。

明明照镜子的人是若清,镜子里的那张脸却不是若清的。

而望着镜中人又像素音,又像怀若楼的脸,素音鼻子一酸,移开了眼。

她本以为若清会厌恶她、恨她、恨到暴跳如雷,本以为她走进这间房间后,她会受到若清的指责,可这些她想象中的本以为都没有出现。

自从在中都照过镜子后,若清就很平静,哪怕是被抓到了魔域来,他也表现得十分淡漠。

见素音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他没有移开放在镜子上的眼睛,既不恨,也不怨,只是木讷的板着一张脸,淡淡地说:“这镜子里的人有些像你,也有些像方才的那位魔尊,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曾告诉我,我不能照镜子的原因是我少时被镜妖偷了脸,若是脸落到镜子里,就会被镜妖取走性命对吗,可现在镜妖在哪里?她为何没有出现来偷我的脸呢?”

他的质问是如此地犀利,素音不知怎么回答。

若清却笑了,他自嘲又自悲地说:“若楼,若清,怀若楼……怀若清?是这样吗?”

“是。”被他的笑刺了心,素音终于不再逃避,她坐在了若清身后的圆桌旁,望着前方的烛火,哑声道,“不让你照镜子不是因为镜妖,镜妖的话一开始就是骗你的,缘由就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那张脸。若清,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与怀正生下的孩子。”

“原来如此。”若清闭上了眼睛,终于懂了为何怀若楼敢对清原出手,并表示出能够吞下中都和清原的野心了。

怪不得素音不曾把他带走,而是留他在清原。

原来什么担心照顾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把他送到长公主的身边。

他们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想来怀若楼是想他这边攻打清原,若清这边登上皇位,他一手抓清原,一手抓中都,而若清是他的弟弟又被他控制,身子还不好,只要若清登上皇位,相当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以若清的手得了中都的权势,所以他敢对清原下手,不担心中都吞并魔域。

甚至可以说,即便日后正邪大战,中都趁势吞掉了魔域,只要皇帝是若清,即便清原和魔域两败俱伤,被中都捡了便宜都算是怀若楼赢。

而他若清——完全是怀若楼统一天下的捷径。

只要掌握着他这个棋子,怀若楼怎么下都有赢局。

想到这点若清嗯了一声。

素音见他如此淡漠反而不安起来。

若清被她骗了这么多次,按照常人的态度肯定是恨她入骨,怎会如此淡定地面对她,甚至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他怎么了?

素音心里紧张,却知道此刻不能再瞒着若清。

她继续说:“我怀你那年,你父被我师父和上任魔尊害死,我心里恨得要命,就去找了怀若楼,想要报复他们。”

她不知道若清看了澶容的神海,还在演戏。

但接下来她说的不是骗人的。

“怀若楼答应与我联手,正好那年长公主杀了夫君回京。怀若楼听到长公主有孕的事心生一计,去偷了长公主的孩子,把那孩子带了过来。”

“他想要狸猫换太子,让你冒充长公主的孩子,借此掌握中都,只是这事并不好做,长公主身边有爱慕她的长竟守着,旁人要是想骗长公主绝非易事,因此我们找了许多法子,先让我的孩子在明面上死去,又把长公主的孩子养了几年,找人抽了他的气运,以此误导长公主她儿子的气运被借走了,这样日后你回到中都,身上并无皇族气运,长公主也不会起疑心。”

“之后我们换了魂,把你的元神放到了长公主孩子的肉身里,这样一来,即便长公主取你骨血,也查不出来你不是她的孩子,而我们之所以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知道长公主心狠手辣,担心她疑心重,让长竟入你神海,事情会漏了底,所以我们将你一同骗了去。我们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看你病弱,并未让长竟动你。”

“而你与长公主的孩子换了肉身,进了别人的身体,相当于生魂偷取他人的皮穿上,内外注定不相同不相容,因此你可以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眼睛。在你的眼中,镜子里的你只会以自己的真实面貌出现,因为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只有元神是你的,所以你只能看到你的元神,绝对看不到这具偷来的身体。”

“而你眼睛像我,相貌有几分像怀正,而怀若楼也有几分像怀正,所以我和怀若楼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便不让你照镜子,并在你的神海里下了禁制,让你远离镜子。”

“你受了禁制的束缚,这么多年也没有照过镜子……自然就不知道这件事。”素音说,“你如今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怀若楼在你的身上和镜子上下了牵引术,他可以在解除你身上的禁制后,通过镜子把你带来送入任何地方,而禁制解除的法子就是镜子碎了的声音。”

若清忽然觉得好累:“所以那个打碎了镜子的宫人是你们的人。”

“没错。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怀若楼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

“……那长公主的孩子去哪了?”

“怀若楼不是良善之人,换了身体之后,他想过养着长公主之子当魔修,只是那人性子不讨喜,得罪了他,他就把那人扔给了秦衡,秦衡又把他送给了炼魂的鬼修。我听说他被变成了石妖,不知去向了。”

石妖?

可是他们遇到的那个……与他的脸一样的石妖?

若清嗤笑一声,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产生了浓浓的无力感。

素音不知道若清遇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样的石妖,只觉得若清是在讥讽他们的黑心肠。

她心里有愧,也抬不起头。

若清扣上了镜子,垂着眼帘,“那你们把我叫来是想做什么,你们若要算计长公主,最好的做法是不动我,为何改了主意?”

“因为京中监视你们的人传话过来,告诉我们你喜欢上了澶容,我们知道你的性子,怕你为了澶容毁了我们的计划,便想着先控制住你,等着日后清原的事结束,在想办法把你送回长公主的身边。”

“没看出来我竟如此重要。”若清听到这里歪过了头,语气不变:“可你们如今的算计我都知道了,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听你们的安排?”

素音面露难色:“怀若楼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他若想拿捏你,总能找到拿捏你的办法。”

若清听懂了,便告诉她:“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素音顿了顿:“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若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一向不喜欢与外人多说,更别提你还害了我。若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他要赶走素音。

素音在听到那句外人害了我之后,脸色变得惨白。

她嘴唇翕动,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狼狈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在素音走到门前的那一刻,若清开口叫住了她,他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

“我这个人很记仇,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要她比我还不舒服。”

“所以……”你和澶容的计谋已经暴露在怀若楼眼里的事我不打算告诉你。

若清漠然的盯着镜子上的纹路,嘲讽的勾起了嘴角。

经过这几次的交手,他已经懂得了一件事。

怀若楼很聪明。

一个聪明的人能够想到很多的事。

就像是素音忘记了她是医修,怀若楼却不会忘记一样。

而这件事若清察觉到了,可若清并不想告诉素音。

他很想、很想、很想看素音是怎么被怀若楼戏耍的。

话音落下,素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了这间房。

门外的怀若楼正背着手楼,看到素音脸色不好,毫不意外地说:“说清了?”

素音点了点头。

怀若楼见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烦,就说:“怕什么,我们得了天下后还能亏待他不成,到时候不管是澶容还是傅燕沉,他若喜欢,打断手脚丢过去,全都送给他作伴,等日子长了,享受到好处了,他总会知道我们的好。”

会吗?

素音没有说话,心里对此根本不抱有任何期待。

她想,怀若楼不知道她的算计,也不知道她与若清的缘分就断在了她一手推动的故事里。

而在这个故事中,最无辜最受伤的只有若清……

…………

侍从拿着一朵花坐在山洞前。

他的心情很好,手中那朵黄色的小野菊转了几圈,就像是头顶的太阳,在他眼睛里打着圈,画着光。

今天的天气不错,他想着等下要给傅燕沉做些什么,选择性地忘了傅燕沉根本没吃过他做的东西,固执的想着只要时间再长一点,他就会与若清一样,成为傅燕沉心中最特别的人,可以永远都陪在傅燕沉的身旁。

而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往上翘去,心里琢磨起等下要做些什么吃食给傅燕沉。

正在这时,前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跑来。

侍从惊讶地看着对面,望了许久,才发现那是一只十分可爱的白老鼠。

那只白老鼠不大,正努力地移动着自己纤细脆弱的腿,奋力地跑向这边。

侍从是修士,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只老鼠是开了神智的。一想到现在外边的人都在找傅燕沉,都想要杀傅燕沉,侍从坐不住,提剑砍了过去。

好在他不是很厉害的修士,单灵轻轻一躲就避开了他的长剑。

落地之后,单灵不想跟他纠缠,疯了似的越过他继续往前跑去,等她拖着累到极点的身体来到山洞门前,一边跑一边躲避侍从的追赶时,她朝着前方的洞穴喊了一句:“山洞里的人是不是叫傅燕沉?”

山洞里没有动静,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根本没有人。

这时,巨大的鳞片倒影在石壁上走过,好像是闪动着细光的鳞石,围着坐在水潭中间的那人。

那人的身影立在黑暗中,气势与以往不太一样,身影黑到几乎并入了这浓重的黑幕里。

单灵没听到回应,滚了一圈,躲到侍从的身后,不死心地朝着山洞继续喊着:“傅燕沉!”

话音落下,侍从一脚踹了过去,单灵因为分心躲避不及时,被他踹出去很远,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看起来特别可怜。

她如今不比当年,身体脆弱经不得这一下,躺在地上缓了缓神,才拖着身躯继续喊着:“傅燕沉,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若清的人?”

山洞里的人影没动,游动在石壁上的鳞片蛟身也没有动。

单灵不管不顾,继续喊着:“你要是认识他能不能救救他,他被怀若楼抓走了,他娘看重权势根本就不管他,他身边那个叫做澶容的又陷入了沉睡,他又不是修士,根本没有自保的法子!”

侍从听到这里心里冒出了火。

他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他觉得他和傅燕沉如今相处得“很好”,而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若清的出现就是打乱他脚步的一步棋,是他很不喜欢的一步棋,因此他很排斥单灵,提剑朝着单灵砍了过去。

单灵跳了起来,继续望着毫无动静的洞口。

里面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有些失望地说:“怀若楼如今要攻打清原,长公主又要借着怀若楼的手拿下清原,他们目的相同,势必会对上,如果之后怀若楼拿若清威胁长公主,长公主不予理会,怀若楼一定会杀了若清,你真的不能帮帮他吗?”

山洞之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唯一动的只有山洞两侧的野草。

单灵的期望落了空,眼睛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她方才算了一下谁会去救若清,而她的眼睛让她看到了躲在这里的傅燕沉。因此单灵找了过来,不料对方根本就不理她……

一直有意砍杀她的侍从瞧见这一幕忽然乐了。他不再追赶单灵,只把单灵当作一个笑话,手中的剑放在一旁,挑着眉看着单灵,以这样的表现讥讽单灵,嘲笑若清在傅燕沉心中根本没什么重量。

单灵在他促狭的笑容中说不出求助的话,她的尾巴因为沮丧落了下去。她对着那洞口看了许久,最后低下了头离开了这里。

而她在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

季环生被若清关在了葫芦里,带走了。

她与若清做了一个隐藏的阵法,外人即便去搜也搜不出来若清身上的澶容和季环生,因此季环生是安全的。如果若清遇到了危险,可以放出季环生,可这样一来季环生必然会暴露,若是日后饲梦重出,季环生对上饲梦的优势可能会因此消失。万一季环生因为这点阻止不了饲梦,被早有防备的饲梦杀死,那时谁又能阻止饲梦?

但若清遇险不放季环生,那若清肯定会死……

她陷入了两难之中。

此刻,她开始自责起来,也许她就不应该让若清去澶容的神海。如果若清没有去澶容的神海,澶容一定能保住若清,不像现在这样。

带着这样纠结矛盾的内心,她在离开这里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洞。

傅燕沉根本就没有出现。

看到山洞入口依旧是空无一人,单灵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等她走后,侍从笑眯眯地来到了山洞前,用甜腻的声音喊着傅燕沉:“这个地方被她发现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他说完这句话,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回答。

山洞之中,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有个声音在问傅燕沉:“你真的不在意他了?”

傅燕沉没有任何回应。

那声音又说:“这样也好,等着三星连线,你将拥有我的一切,到时这世上没人是你的对手,在此之前,你绝不能动。”

似乎没把它的声音放在心上。

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离开这里。

不管它说什么,傅燕沉坐在水潭中央的身影都是一动不动,像是外界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游动的鳞片因为他的沉默来到了他的手边,照亮了他的手臂,以及盘坐的下身。借着这点微光,侍从可以看到在傅燕沉的手背上有着三道黑线,黑线从手腕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食指、中指、无名指上。

其中食指、中指上的黑线已经到达了指甲的底端,唯有无名指那里还差了一个指节。

而那个指节增长的速度不慢,若是要等,用不了几日就能到达指甲底端。

………………

怀若楼攻打清原会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就是澶容。

可不知出了什么事,澶容如今真的没有在若清身边。

怀若楼知道澶容对若清的看重,心知澶容若无事,绝不可能任由自己抓着若清到现在还不放。

自己如今能抓到若清,说明澶容现在是无力保护若清的状态。

这是怀若楼攻打清原的最好时机。

他花了一日的时间去查找澶容的动向。

发现澶容不见了之后他也查过若清,但没发现什么。

素音在那日坦白过后并未来见过若清。

若清也没有放出季环生的意思。他在等怀若楼去清原。

又等了一日,怀若楼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赌一把,找了素音以及秦衡来商量这件事。

秦衡是怀若楼最器重的人,也是魔域里少数知道若清是谁的人。

早前他之所以不对若清动手,就是知道若清是怀若楼的弟弟。

正是因为知道若清的身份,他才会派出两个弟子去看顾。只是弟子无用,根本跟不住……

现在魔域这边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怀若楼也放出了宗门要攻上清原的假消息,只等那些人被他欺骗,替他打个开头。

万事准备就绪,怀若楼在走前去见了若清。

若清还在摆弄着镜子,知道怀若楼来了,也不转头去看怀若楼。

怀若楼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就对他说:“我明日要走。”

“带我吗?你不带我怎么与长公主谈,你不带着我,怎么威胁去清原的长公主听你的话。”

而若清早就在等着这件事了。

怀若楼一早想的也是带着若清,可现在他摸不准澶容的下落,就告诉若清:“不,我会把你留在魔域,若是澶容放弃清原,就会来魔域救你,我们可以借此分散清原的势力,如果澶容不来魔域救你,我们也可以用你威胁澶容。而他若受我威胁,我就在之后留他一命,他若不受我威胁,这件事对你也算是好事一件,你可以借此看清他是什么人,以后离他远一些。”

若清不愿与他多说,只道:“你们都走了,就不怕魔域的人守不住我,我会被人救走吗?”

怀若楼听到这里转过了身,对着若清微微一笑:“你知道梦若这块地原来叫什么名字吗?”

若清抬起头。

怀若楼说:“如果有人真的敢来救你,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魔域轻易不会有人闯进来了。”

他说完抬脚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近来天寒,这两日会下雪,你身子不好,自己注意一点。”

话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在他走后,若清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口守着的人并未增多。

而怀若楼走后没多久素音也来了。

素音站在门前许久,没敢推门入内,只说了一句:“我走了。”

若清并未理她,只在房中看着怀若楼拿过来的书。

素音等不到他的回答,自知此去凶险,此后怕是不能再见,便眼含泪光,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都走了,若清收起了书籍,有意走向外面去看看四周的布置。可怀若楼留下的人很快阻止了他,不让他离开房间。

而魔域的人因为怀若楼留了话,不曾为难他,对他十分尊敬。可除了这份尊敬,若清什么都没得到,他去哪里都不方便。

他坐在原来的位置,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要放开季环生,还是要等等看中都会不会来人救他。

他就这样迟疑了一会儿,忽地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笑。

有些吵吵闹闹的声响传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到窗旁看了一眼,瞧见了几个年轻的魔修围着一个年迈的老妇,扯着对方的衣袖和头发在戏弄她。

那老妇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头发花白,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痕迹,皮肤也很粗糙,一看就是经常在外走动的人。

而她面对身侧人的戏耍,不觉得生气,只赔笑着,频频点头,在他们身边卑躬屈膝,迎合着他们的戏耍。

而不知是哪个过分的,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腰上,将她踹倒在地。她从地上爬起,又跪在地上,四处讨饶。

若清看不下去,便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在他开口后多出了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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