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底比斯街头。
父子俩紧紧相拥,又哭又笑。
阿伊一定要送霍普特一份礼物,纪念这第一声天籁般的“父亲”,这声迟到了十八年的“父亲”。
夜晚光线昏暗,俗话说夜不观色,古埃及人很少会在晚上交易,集市里只有一间小房子亮着烛光。
里面的气氛似乎不太寻常。
阿伊把披风上的帽檐拉起,盖在头上,让霍普特也裹住脸,才走了进去。
阿伊出示自己的腰牌,店主才允许他们看出售的货品。
光滑柔软的高档毛皮上摆放着一条多圈彩色宝石手链,一枚黄金男戒,一对鸟翼莲花坠耳环。
昏暗烛火下,精美的黄金宝石闪烁着华贵的光芒,让整栋房间熠熠生辉。
霍普特仔细一看,惊了,这不是王室的东西吗!
中间那枚好像是法老的戒指啊。
那次宫外巧遇,霍普特见图坦卡蒙曾戴过一次。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三件东西全部来自于王宫珍宝库。
黑市里竟然流通法老的首饰,看来是有人从宫里偷东西出来卖,夜晚秘密在这里销赃。
“我全要了。”阿伊付账。
因为是赃物,这些顶级珠宝售价远低于应有价值。
霍普特惊讶,父亲为什么要买赃物,而且看起来,阿伊已经是他们的老主顾了。
走出好远,霍普特才问,“你买这些做什么?”
阿伊答:“买了放回去。”
“放回去?”霍普特更疑惑了。
阿伊直说:“放回法老的珍宝库。”
阿伊买下后,托宫里的人悄悄放回原处。
再加上图坦卡蒙的珠宝不计其数,法老从没发现自己的首饰失窃。
“为什么?”霍普特一头雾水,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
阿伊说:“那盗贼是个一等侍卫,是艾的亲信。”
霍普特不解,问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向法老检举。”
“唉,他父亲重病在身,吃的药比白银都贵(在古埃及,银比金贵百倍),他的俸禄根本不够。”
正直的霍普特不接受这个借口,“那也不能偷盗啊,你还帮他遮掩!”
阿伊淡淡道:“要是被法老发现,他连命都活不了,他父亲还能活吗。”
阿伊沧桑的眼睛里透着浓浓忧伤,“你爷爷就是病死的,本是小病,但买不起药,活生生拖死的。小时候我特别害怕他犯病,他喘不上气的样子很吓人,每次我都会躲远。后来,他死了,我才知道我有多想念他那样,我不想让那人也和我一样。”
人生最大憾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
霍普特心地善良,理解了父亲和那个侍卫。
收摊时,面包折价出售。
阿伊买了好几十只,自己手里提满,霍普特也帮忙拎了两个大袋子。
阿伊带着霍普特在羊肠小道里七拐八拐,若非亲眼所见,霍普特根本不相信底比斯还有这样脏乱差的地方,老鼠蟑螂在垃圾堆里穿行,地上全是倾倒的排泄物,污水横流,道路泥泞不堪,霍普特掂着脚尖,摒住呼吸,艰难跋涉。
废墟碎石上,低矮破旧的老屋危危伫立,不知何时就会倒塌。
这里充满了灰暗和绝望,压得人喘不过气,霍普特却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干净清澈的笑声,与环境格格不入,洗涤了他的心灵。
一群小孩子相互追逐着,玩警卫捉小偷的游戏,脚步扬起尘土,欢声笑语回荡在耳旁。
霍普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有个小石子就能玩好久,日子虽然清贫但很快乐。
见到阿伊,孩子们眼睛锃亮,欢快地呼喊,“爷爷!爷爷!”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男孩子,直接跳进阿伊怀里,阿伊不嫌弃他身上全是泥灰,“爷爷给你们带了面包!”
他们都是阿伊收养在这里的孤儿,阿伊经常来看望他们。
霍普特和阿伊一起把面包分给孩子吃。
阿伊叫着每个孩子的名字,“小豆丁爱吃甜的,花朵爱吃咸味面包......”
霍普特再次惊讶。
宰相要关注的国家大事太多,竟然会花费心力,去记这些孤儿们的口味喜好。
霍普特也很喜欢小孩子,就和他们玩了起来。
一场游戏结束,霍普特大汗淋漓,抹着额头的汗珠,坐在台阶上喝水,目光依然温柔地望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
阿伊嗔怪,“你要喜欢就自己生上一窝,让我赶紧当爷爷!”
霍普特顿时笑容消散,愁绪笼上心头,他会有孩子吗,他爱的女孩爱上了别的男人,不爱他。
娜芙瑞现在在做什么,也许正躺在法老怀里,霍普特深呼吸,打住自己的猜想,要不然他就要痛苦死了。
霍普特问阿伊,“我还有可能吗?”
阿伊明白他的意思,“当然有,哈托尔女神会保佑你,不能放弃。”
霍普特笑了笑,可心里并没有一丝愉快,这个答案,只能娜芙瑞给她,等她从阿玛尔那回来,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阿伊突然问,“霍普特,你住过那种只能放一张床的小房子吗,只能弓腰进去,稍微伸腰就能撞到头,吃饭睡觉在床上,洗澡解手在床底的盆子里。”
霍普特摇头,但刚才沿路他看到了这样的贫民窟。
阿伊说:“我住过,就在对面,我刚到底比斯,在那洞里过了半年。我住过最破的房子,也住过豪华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