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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

韩光把车停在看守所门口,执勤武警荷枪实弹地走过来,检查韩光的警官证。武警跟韩光认识,笑道:“提审?”韩光点点头。武警关心地说:“你脸色很难看。”韩光无力地笑笑:“我一直没时间休息。”武警把证件还给他:“注意休息。”武警回头挥挥手,铁门打开了。韩光把车开进去,停在院子里。他观察四周的警戒,果然森严,但是大家对他都没有提防。他下车走向办公室,里面的警官他也认识。警官笑着问:“韩光,你怎么来了?”

“我要提审蔡晓春。”韩光面色严肃地说。警官笑笑:“提审单?”韩光压低声音说:“来不及了,情况属于特急。滨海发生的系列暴力恶性案件你大致也都知道了,现在出现新的情况,我必须立即提审蔡晓春,试图获得线索。提审单我要回市局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警官想想:“我信任你,但是你不要滥用我对你的信任。”韩光继续压低声音:“听着!我没时间了!滨海也没有时间了!如果按照程序走,时间来不及了,事态可能也无法控制!现在我们还可以控制事态,我们都是警察!你也有义务阻止这些悲剧!”

“我需要跟市局核实……”警官伸手去拿电话。“哗”——枪膛保险拉开。警官一惊。韩光双手持枪对准他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提审蔡晓春!”警官拿着电话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答应!”韩光的枪口顶住他的脑袋:“那么你就必须和我一起死!”

“你杀了我,你也跑不出去!”警官毫不退缩,怒视韩光。韩光长出一口气:“对不起,你是个好警察。”话音未落,他的手枪在手里灵活一转,接着就是一枪柄打在警官后脑,警官趴在桌子上晕倒了。韩光收起手枪,在警官身上摸索,掏出看守所通行的智能IC门卡,拿在左手,随即把手枪装在右边口袋,右手揣在口袋里。韩光出了办公室,轻轻关上门。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大家都很熟悉韩光。韩光对走过来的两名警官笑笑,径直走向监舍。

监舍门口,把门武警拦住他,韩光拿出门卡:“紧急提审。”武警看看,插入门卡。绿灯亮。门开了,武警示意他可以进入。韩光接过门卡,走入监舍。铁门在后面关闭了。眼睛血红的韩光长出一口气,大步走向蔡晓春的房间。关着蔡晓春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特警,都是韩光的同事。他们看见韩光过来都很诧异。一个特警就问:“你怎么来了?”韩光问:“疑犯情况如何?”特警回答:“正常,情绪现在稳定下来了。”

韩光从门上的监视孔往里看,蔡晓春在做俯卧撑。他收回目光,对俩特警说:“你们过来,我有特别命令给你们。”俩特警凑过来,韩光突然抓住他们俩的脖子让他们相互撞击。俩特警措手不及倒在地上。韩光蹲下身子一个一个打晕过去。他在特警身上搜着钥匙、武器弹药等,再戴上耳麦。里面的蔡晓春听到声音,停止了俯卧撑,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滑落。门开了,韩光手持95自动步枪站在门口:“我需要你。”他甩过去一把95自动步枪,枪飞落在蔡晓春跟前的地上。

此时,看守所里面已警报大作。武警和警察们叫嚷着拿着武器冲向监舍。执勤警官拿起电话汇报。韩光匆匆给蔡晓春打开手铐脚镣。蔡晓春拿起95自动步枪拉开枪栓,韩光一把拉住他。蔡晓春回头,韩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许再杀警察!”蔡晓春看着他:“他们要杀我,还有你。”

“没有我,你出不去!所以,不许再杀警察!否则我一枪毙了你!”韩光厉声说。蔡晓春看着他,苦笑一下。韩光拿起95自动步枪,从战术背心里掏出催泪弹:“投弹准备!”蔡晓春也掏出催泪弹:“投弹准备!”两颗催泪弹顺着地面扔出来,白雾炸开,冲进来的武警和警察被笼罩在白雾中。韩光怒吼:“冲出去!”

蔡晓春跟着他持枪冲出去。一个武警冲上来抱住蔡晓春的腿,蔡晓春举起枪对准他的脑袋,但是随即还是变了一下持枪姿势,举起枪托砸晕了武警战士。韩光在前面的白烟中挥舞步枪,击倒拦路的警察。他冲出监舍,弹雨立即覆盖过来。他一个鱼跃到了墙壁后面,蔡晓春举起步枪。

韩光高喊:“不许杀人!”

蔡晓春压低枪口,对准奔来的警察腿部。“嗒嗒,嗒嗒……”两个短促的点射,两个警察腿部中弹栽倒,其余的警察急忙去找掩护。一个警察从侧面扑上来,韩光一枪托砸倒他。警察刚爬起来,韩光就一把把他拉在胸前。蔡晓春起身把步枪对准警察,高喊:“停止射击!不然我杀了他!”

警察头上还在流血,但仍咬牙切齿骂:“叛徒!你会被枪毙的!”韩光不说话,把他推在前面。枪声停止了。韩光怒吼:“都闪开!我不想杀警察,都闪开!”警察们看着他们出来,谁都不敢开枪。韩光高喊:“去开车!钥匙在上面!”蔡晓春跑向那辆车,车门果然没锁,钥匙还插在车里,他启动车开到韩光身边停下。韩光劫持着警察退到车前,对着警察们喊:“打开大门!我只说一次!不然我就杀了他!”武警中队长高喊:“韩光,你这样做没有好下场的!”韩光开始数数:“五,四,三,二……”武警中队长急忙命令:“开门!开门!”铁门开了。韩光拉着警察上了车:“走!”蔡晓春踩下油门,车怒吼着冲出大门。一出门,韩光就打开车门把警察推了下去。警察在地上翻滚着,被后面跟出来的同事们围住。枪声在后面响起。蔡晓春把油门踩到底,车狂飙着。子弹“哗啦啦”擦身而过,韩光在后座低着头,蔡晓春在前面狂笑:“啊哈哈!山鹰,你终于跟我一样了!”

2

省厅钱副厅长办公室,孙晓波推门进来:“山鹰劫走了秃鹫!”钱副厅长起身。孙晓波注视钱副厅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钱副厅长说:“静待事态发展。”孙晓波点头:“明白。”钱副厅长说:“去吧。”孙晓波点点头出去。钱副厅长在沉思。

滨海公安局的指挥中心已乱作一团。唐晓军冲进会议室喊:“蔡晓春被韩光给劫了!”高局长站起来:“立即组织追捕!这个韩光,这不是胡闹吗?!”唐晓军着急地说:“他还跟蔡晓春在一起,这是极度危险分子!他们还开枪射伤我们的警员!”

“我们去追捕。”薛刚站起来拿桌上的头盔和步枪。方局长突然说:“不要追捕。”大家都一愣,看他。方局长站起来:“现在行动还没结束,我是行动的总指挥。我命令,不要追捕韩光。”高局长看他:“老方,你要知道你在下什么命令?!”方局长看着他:“老高,我知道。”大家都看他。方局长坚定地说:“我现在宣布——韩光的行动得到了我的批准!他不是个人行动,是我命令他这样做的!”

“为什么?”高局长惊讶地问。方局长说:“我对这次行动负责。我知道后果,但是在整个行动结束以前,我还是总指挥。我希望可以履行我的总指挥职责,一直到上级派人取消我的指挥权并做出相关处理。”大家都沉默。方局长继续说:“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意见,我将进行行动指挥。王涛。”王涛愣了一下:“到!”方局长说:“给上级汇报我的擅自行动,并且表示我准备接受处理。”王涛迟疑了一下:“……是。”

“我宣布以下命令!特警队全员进入待命状态,随时准备空中机动到山鹰指定位置!”方局长的声音变得坚定。薛刚回答:“是!”

“刑警队全员出动,搜索可疑线索!”

唐晓军立正:“是!”

“我们现在面临空前的危机,我也会对这个危机承担责任!大家去工作吧,在我还没离任以前,我希望这件事情有转机!”方局长严肃地说。高局长看着方局长:“老方啊,你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方局长苦笑:“在国家利益面前,我没什么政治前途可言。山鹰不惜把他的一切拿来捍卫国家利益,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这种后果。”高局长长出一口气。

“山鹰,我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后果。”方局长喃喃自语地说。

3

弹痕累累的吉普车在狂飙。蔡晓春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做?难道要开着这个靶子在街上跑吗?”韩光说:“拦截一辆车,然后按照你的方法找何世荣。”蔡晓春咬牙切齿地说:“好!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老狐狸!”韩光不说话。蔡晓春看着韩光:“又和你并肩作战了,山鹰!”韩光还是不说话。曾经,他们无数次这样并肩作战……

特种部队狙击手连。凌厉的战备警报声在黄昏时响起,狙击手们飞奔出来列队。韩光迅速整队:“向右看齐——向前看!”他转身,跑步上前敬礼,“报告!狙击手连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一排长韩光!”严林还礼:“稍息。”韩光转身:“稍息!”他跑步回队尾,和蔡晓春站在一起。严林注视这些狙击手:“有一个特殊的任务,需要一个狙击小组去完成!”狙击手们都期待地看着他。韩光的眼神很平静,蔡晓春跃跃欲试。???..coM

“山鹰!”——韩光出列:“到!”

“秃鹫!”——蔡晓春出列:“到!”

严林说:“你们两个去做准备。15分钟后,有车拉你们去机场。”

“是!”两人跑步走了。两人来到宿舍,赶紧准备着……“遗书你们都写好了吗?”严林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韩光和蔡晓春都抬头看他。严林说:“出发以前,把遗书放在自己的抽屉里面。”韩光立正:“我不需要遗书。”严林看蔡晓春:“你呢?”蔡晓春犹豫一下:“我……还是写一封吧……”严林说:“山鹰,你最好还是写一封。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我希望你们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

“……我不知道写给谁。”韩光说。“写你最惦记的人。”严林转身出去了。

蔡晓春拿出纸笔,开始写遗书。韩光想了一会儿,也拿出纸笔开始写遗书。不一会儿,韩光和蔡晓春全副武装出来,把背囊扔到车上,上了越野车。越野车打着双闪开向机场。

机场,直升机的螺旋桨在旋转。严林站在直升机旁。高速驶来的越野车戛然停下,韩光和蔡晓春提着武器和装备下车,敬礼。严林还礼。韩光和蔡晓春注视着严林。严林拿出两个档案袋,递给他们:“这是任务简报,在直升机上阅读任务简报,然后销毁。”韩光和蔡晓春立正:“是!”严林说:“出发吧,更多的话不说了。”韩光和蔡晓春转身上飞机,韩光拉上舱门前看了一眼。严林举手敬礼。韩光默默看着严林,坚定地点点头,拉上舱门。直升机拔地而起。严林还在巨大的风中敬礼,一直到直升机远去。严林放下右手,片刻,说:“你们是我最好的孩子!”

韩光和蔡晓春坐在机舱,面对面。韩光喃喃地说:“百合……”蔡晓春问:“你怎么了?”

“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韩光说。

“你刚才好像说——百合?是赵百合吧?”

“没有没有,我刚才说的是百米射击精度……你听岔了!”

“吓我一跳!”蔡晓春说,“我还以为,不光要跟你竞争打枪呢!搞对象也得跟你竞争!”韩光愣了一下,看他。蔡晓春说:“别那个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你,七情六欲都没有!今天是真的要打仗了,我也就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喜欢她!我以前没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就是我不敢说……人家是干部,我是兵,说了不合适。我想如果我回不来,还是要告诉她一声的。我都写到遗书里了,如果我回不来——你替我交给她!我只信得过你!”

韩光看着蔡晓春片刻,说:“别说傻话,你自己亲手给她。”

“那算什么遗书啊?”蔡晓春说。韩光掩饰地笑笑:“那就当作……情书吧!”蔡晓春不好意思地笑了。韩光也笑笑,拿起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抚摩着冰冷的枪身。

机舱里的红灯亮了,伴随尖锐的警报声:“山鹰小组最后一分钟准备!”韩光和蔡晓春举起右手大拇指:“最后一分钟准备!”两人起身,互相帮忙背上背囊装具等……韩光给蔡晓春仔细检查背囊,凑在他的耳边说:“记住——你要亲手给她!”蔡晓春笑笑:“有命回去再说吧!”韩光看看蔡晓春,蔡晓春回头举起右拳:“同生共死!”韩光举起右拳:“同生共死!”

直升机降落,舱门打开。韩光跳下来,警戒。蔡晓春下来,警戒反方向。

“山鹰小组,祝你们好运。完毕。”

韩光和蔡晓春卧倒,直升机起飞了,两人起身,呈战术队形进入密林……

凌晨,密林深处。长满芦苇的湖水,景色很美。芦苇中的杂草,看不出来任何区别。片刻,杂草下的蔡晓春举起左手轻轻挥舞两下,另外一团杂草下的韩光小心翼翼爬出来。

“我们接近目标了。”蔡晓春小声说。韩光接过激光测距仪,瞄准镜里是一幢建在山里的别墅。韩光放下激光测距仪:“我们运动到那个位置去。”蔡晓春起身,在前面侦察前进。韩光稍后,持枪,起身跟在稍远的后面。两人穿过湖边的芦苇,来到离别墅不远的山上。别墅四周站着枪手,手持M4卡宾枪。蔡晓春拿着激光测距仪,嚼着口香糖:“没有发现目标,看来还没到。”韩光卧在身边:“保持观察。”他的88狙击步枪枪口下放着一块铺开的迷彩布。蔡晓春说:“收到。”

韩光拿出一块口香糖,塞进自己嘴里。蔡晓春看看他:“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

“你在直升机上,叫的是百合,不是百米射击精度。”

韩光没说话,嚼口香糖的动作停止了。

“为什么要骗我?”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我们要打仗。”

“你知道我藏不住话。山鹰,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韩光看着他,低下头没说话。

“因为你知道我喜欢她?”

“我开始不知道,”韩光说,“是你自己说的。”蔡晓春问:“你的遗书——也是写给她的?”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让我亲手给她?”

“因为我相信你会活着回去,我对你有信心。”

“不!因为你可怜我!”

“我没有!”

“你有!你要让给我!因为你可怜我,你觉得我不如你强!我竞争不过你,所以你要对我说——让我亲手给她!”

韩光急了:“你的脑子成天都在琢磨什么?什么可怜不可怜的?你刚才还说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现在又跟我腻歪这些干什么?我们在打仗,明白吗?”

“我知道!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是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狙击手,我是你的观察手!跟刚才说的那些是两码事!我蔡晓春再笨,也没有笨到要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更不会影响战斗!”

“我跟你说实话吧。”韩光说,“其实,我那样说,是因为我怕输。”蔡晓春看着他。韩光接着说:“我比谁都怕输。因为我害怕失败,所以我不敢尝试。我写进遗书里,只是为了当我不能回去的时候,能够说出心里压着的话。而你不怕输,你喜欢挑战。所以,我要你亲手交给她。”蔡晓春诧异地看着他:“你怕输?”

“对,怕输。我怕输,怕任何一种失败。在狙击上,我有自信,是因为我有把握;但是在感情上,我没有一点把握。你跟我不一样,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你敢去尝试。”

“你不敢去追她?”

“不敢,我都不敢想我喜欢她。因为我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一概不敢去做。”

“你怎么会是个胆小鬼呢?”

“我承认,除了打仗不怕死,我是个胆小鬼。因为我害怕失败,所以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子里。晓春,我让你去亲手交给她,不是什么可怜不可怜你,也不是什么让着不让着你。而是因为,我压根儿就不会去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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