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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1

A集团军医院。何小雨正在巡视病房,和战士们开着玩笑。外面救护车一阵急响,一辆一辆救护车开出去了。她急忙跑出来,拉住一个穿迷彩服往外跑的医生问:“出什么事情了?”

“工兵团的03国防工事坑道出事了,严重塌方!”医生着急地说,“院长让野战救护应急分队马上过去!你赶紧换衣服!”何小雨把病历塞给护士:“按照我的处方让他们按时吃药!”她神情严肃地快步跑回办公室换迷彩服,跟着外面的人流出去了。何小雨跳上救护车,救护车呜呜呜开出去了。

巍巍青山深处,迷彩伪装网罩着整个山谷。各种军车有条不紊地停在洞口,穿着迷彩服戴着安全帽的官兵们进进出出,担架不时地被抬出来。一个连长红着眼睛高喊:“里面还有我的兵!还有我的兵——”几个战士抱着他,不让他冲进去。军长召集高级军官们在洞口开现场会:“现在里面还有19个战士没有出来,必须立即组织抢险队,一定要把战士抢出来!要把伤亡控制在最小数字!塌方现在还在继续,我们进去的同志要精干,并且熟悉洞里情况!”

“我亲自带队。我们需要医护人员,有些紧急状况必须现场处理。坑道有数公里长,如果抬出来再紧急救治,可能重伤员已经不行了。”工兵团长戴上手套说。军长点头:“让军野战医院院长安排吧。这是军委看着的重点国防工程,这个地方是军事要地!我们为了完成军委交给我们的任务,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不能让战士付出无谓的牺牲!”

“是!”工兵团长敬礼,转身去组织抢险突击队,“所有党员都站出来!”

医院院长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救护队。何小雨站在队伍当中期待着看着院长。院长严肃地说:“所有党员同志,站出来!”何小雨跟着党员们出列。院长严肃地说:“女同志入列。”只有何小雨没有入列。院长急了:“女同志入列,这是命令!”

“报告院长!这是战场……”何小雨说,院长给她噎回去了:“战场上没有男女,只有战士!行了,你这套我都会背了!入列,没什么商量的!”院长又说,“男党员同志,40以上的入列。”剩下十几个年轻同志。院长接过工兵战士递来的安全帽,“跟我入洞。”

工兵团的突击队已经在洞口站好,“党员突击队”的红旗下,团长亲自在作动员。医院的救护队站在他们身后,院长看着大家点点头:“更多的我不说了,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何小雨咬着嘴唇看着大家的背影,悄悄拉住一个匆匆过来的战士:“把你安全帽给我!”

“我还得进去!”战士说,“这个不能给你!”

何小雨急了,直接摘下他的安全帽:“这是你的部队,你再去找一个!上衣脱了!”

战士张大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何小雨厉声命令:“脱了!”

战士只好脱去满身泥泞和水泥斑点的上衣,光着膀子不好意思地站着。

“这个送你了!”何小雨脱下自己崭新的迷彩服上衣递给他,抢过战士的脏衣服就穿上了。战士看着上面的中尉军衔发蒙:“哎哎!我咋能戴干部的军衔啊?!”

“那就摘了穿!”何小雨套上下士军衔的脏衣服,找了个泥坑在脸上拼命糊泥巴,再起来压下安全帽的帽檐,就混在战士的队伍里跟着进洞了。

通过漫长已经被水泥覆好的坑道,进入工区。小塌方还在继续,不时有石头落下。何小雨跟在战士队伍里进去了,错开步子跟上了医院的救护队。院长走在最前面,再前面就是工兵团的突击队。坑道空气稀薄,何小雨觉得胸闷,她咬牙坚持着跟在后面。前面已经进入险区,救护队不能进去了,就都在外面排开准备抢救。工兵团长带着突击队进去了,里面喊声和工具的敲打声响成一片。何小雨觉得头晕,她扶着墙站住了。

“你怎么不进去?”一个班长扛着枕木跑过来厉声问。何小雨抬起头,班长才发现那是个女同志,急忙敬礼:“对不起。”何小雨苦笑,干呕了几下,忍住了。有伤员送出来,何小雨抢着上去处理,院长发现了:“你怎么来了?!”

“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何小雨高喊着处理伤员,“马上送出去,需要输血!快!”两个战士抬着伤员飞跑出去。一个接一个伤员运出来,何小雨挥汗如雨地在抢救。一个需要输液的战士要运出去,她举着输液瓶子跑步跟着。

余震在继续,头顶的悬石在摇晃。何小雨抬头发现了,高喊:“危险——”她一下子扑在伤员身上。悬石纷纷落下,何小雨紧紧压在伤员身上,悬石砸在她的身上,她咬牙坚持着。一块稍大的悬石砸下来,砸在她的安全帽上。何小雨眼前一黑,接着就彻底黑了。

“何医生——”

满身尘土、满脸迷彩油的刘晓飞面色铁青,大步走在军区总院走廊。

“刘连长,你的妻子还在抢救当中,你不要太着急了……”一个大夫跟在他旁边小心地说。刘晓飞不说话,眼中已经有热泪。大夫安慰他说:“刘连长,你情绪一定要稳定,一定要稳定……”在拐角处,刘晓飞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将他按在墙上,眼中都是热泪,却不流下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在一起!”大夫看着他,内疚地低下头:“我们还在抢救……”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刘晓飞松开医生大步走向手术室。“手术中”的灯亮着。满脸眼泪的方子君迎上来:“晓飞,你别激动!别激动!现在情况还不明……”坐在椅子上发傻的林秋叶带着眼泪站起来:“晓飞,你来了……”

刘晓飞站在原地看着手术室的门久久不说话。何志军在几个参谋的簇拥下快步进来了:“晓飞!”刘晓飞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手术室的门不说话。

“不许倒下!”何志军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在他身后低声命令,“你是军人!”

刘晓飞睁着双眼看着手术室的门一句话都不说。众人都看着他,许久他的眼中流出两行眼泪:“小雨,你是军人,你不许倒下……我是连长,我命令你……不许倒下……”

“手术中”的灯还在亮着,一个护士出来了:“妇产科的方子君大夫在吗?”

“我在!”方子君急忙跑过去,“说,怎么了?”

“你立即换衣服来手术室。”护士说。方子君很疑惑:“我?”

“这是主治医生的意思,”护士说,“伤员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一道霹雳劈在所有人头顶。刘晓飞眼睛一亮,冲过去抓住护士:“她怀孕了?”

“对。”护士说,“怀孕两个月了。”

“她怀孕了?!”刘晓飞脸上不知道是悲还是喜,大哭出来。

“你松手啊!”护士被抓疼了,“你是谁啊?”

何志军掰开刘晓飞的手,几个参谋扶住仰天大哭的刘晓飞。

“他是何小雨的丈夫。”何志军说。

“奇怪,他老婆怀孕没怀孕自己不知道?”护士生气地看着刘晓飞,“拿我出什么气?真是的!”林秋叶抓住护士的手:“何小雨情况怎么样了?我是她的母亲!”

“还在抢救中。”护士说完就进去了。方子君换上手术服大步走过来:“我进去了。”

“子君,你可千万要保住你妹妹和孩子啊!”林秋叶哀求。方子君鼻子一酸忍住眼泪:“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带个人感情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吧。”她一咬牙进去了。

刘晓飞被两个参谋按在墙上,他看着手术室的门喃喃说着:“小雨,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2

亲爱的晓飞老公: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在笑。因为,我从不这样叫你。我也猜得出,你一定在奇怪,哈哈哈!有什么事情不能电话里说,非要写信呢?这个原因,你一辈子都想不出来,信不信?

不信?

我告诉你吧——我怀孕了!

傻了吧?我就知道你会傻了!我就喜欢看你那傻样儿!

这半年来,其实我的例假已经来了,而且一天天正常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年轻,也许是因为现在部队伙食好了,医院工作也不累,也许是因为我的善良打动了天,感动了地——我真的来例假了。

我一直不肯告诉你,就是为了给你一个突然的惊喜。你说上次我们见面的夜晚我很疯狂,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了吧?你还老在电话里拿那天晚上羞我,哼哼!这次你向我道歉都没有用了!因为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怀的是我们的孩子。已经一个半月了吧,我从例假没来那天开始算的。我用试孕纸检查了20多次,不会有错的——哼,我让你对我凶!我让你羞我!现在你就是道歉我也不搭理你!就是要让你着急!我看你有什么办法把我哄开心了!

爱你的老婆小雨

1998年某月某日

刘晓飞的眼泪打在稿纸上。

“小雨的命保住了,孩子也保住了。”方子君在他身后说,“但是小雨是重型颅脑损伤,生命虽然没有危险,却……短时期内无法脱离昏迷无知觉状态。”

“植物人?”刘晓飞的语调很平静。

“对。”方子君咬牙点头。刘晓飞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

“有一点你可以很欣慰——我们在不断地给母体子宫补充营养,孩子发育正常。”方子君流着眼泪说,“等到分娩期近,我们会剖腹产将孩子接生出来。”刘晓飞背对她站着不说话。方子君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是父亲了,你不能倒下。”

刘晓飞点点头,看着面前处于昏迷中的小雨。美丽的脸上没有血色,却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母性的笑容。

训练场上,刘晓飞跟疯子一样在演示一对四的一招制敌。他大叫着,身手绝对利索地将四个冲上来的假想敌全部撂倒。靶场,刘晓飞手持轻机枪嗒嗒嗒嗒打出连发,对面的充气靶子噼里啪啦全都碎了,他还在打,子弹在草地上打起泥土。

特种车辆障碍场。大雨瓢泼,刘晓飞驾驶着迷彩色的特战摩托车飞过障碍。车在泥地滑倒,他顺势倒下,手枪已经在手。当当当当当!对面的5个酒瓶子全部炸开。他手持手枪保持着射击姿势,急促地呼吸着。一双黑色的军官皮鞋出现在他的身边,声音很平淡:“起立。”刘晓飞喘着粗气,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关上手枪保险,慢慢起立。何志军就这么淋在大雨当中看着刘晓飞,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何部长……”刘晓飞哭出声音来。

“我不是何部长,我是你爸爸!”何志军说,“我是你的岳父,你妻子何小雨的父亲!”

“爸爸……”刘晓飞抱住何志军宽广的身躯哇哇大哭。雨水顺着帽檐流在何志军的脸上,他闭上眼睛抱住自己的女婿:“道理我不和你多讲。你现在是连长,是带兵的,这些你比我还清楚……”刘晓飞松开何志军,脸上的泪水哗啦啦地流着:“爸爸……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小雨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儿啊……”

“她是我的女儿,我不比你好受!”何志军眼中也有泪花,“她就是我心尖的肉!我疼她,我比她妈还疼她!我把她送到部队我不后悔!是人就要给国家做贡献,何况她是军人的女儿!所以她要当兵,要下基层,要去祖国和军队最需要的地方!这不是高调,是事实!”

刘晓飞擦去眼泪,看着自己的岳父。何志军拍着他的肩膀:“小雨是个好兵!是不是个好妻子你说了算,但她肯定是个好女儿!是个好军人!是个……好医生!”

“她是个好妻子!”刘晓飞斩钉截铁地说,“我爱她!”

“我不是想问你爱她不爱她,这些事情我问不着!”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会等她醒过来,我会照顾好我和她的孩子!”刘晓飞的眼泪涌出眼眶,“我会让她高高兴兴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要知道你说这个话的分量!”何志军严肃地说,“小雨还在病床上,她怀着孩子!你要知道和一个植物人继续做夫妻,还拖着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你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你是连长了,说话要过大脑!”

“我知道!”刘晓飞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会等她醒过来!她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我——爱她!”

“你可以反悔。”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有这个权利,你还年轻,人的一生很漫长!”

“我只爱她!”刘晓飞喊出来,“不许你侮辱我对她的爱情!”

何志军点点头,拍拍他的脸:“好!去带你的连队,我希望你还是个好连长!”

刘晓飞退后一步,敬礼:“是!何部长!”

何志军还礼,刘晓飞推起特战摩托车要发动。何志军说:“把车留给我。”

刘晓飞把摩托车给何志军,何志军接过头盔戴上,把军帽递给刘晓飞,自己跨上去发动着了,旋转着油门,扑向纷繁复杂的障碍。刘晓飞拿着军帽看着自己的岳父驾驶着特战摩托车高速飞过障碍,扑向下一个障碍。

3

“小雨,妈妈跟你说啊,你的孩子已经10个月了!你马上要当妈妈了!”林秋叶笑着给何小雨擦脸,“B超做了,是个女儿!现在营养都很正常,身体肯定好,随她爸爸!你雷叔叔还送来一堆交响乐磁带,妈每天都给外孙女听交响乐,以后让她当音乐家!不好啊?也要当兵?那当文艺兵,女孩儿当文艺兵!来,妈给你擦手!瞧你这小手,随妈!”何小雨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林秋叶擦完何小雨的手,洗着毛巾:“你公公也来了,他工作忙,国内国外的跑,但是每周都要来。你婆婆恨不得一天来三次!你爸调到北京了,他这回可遂愿了,扛将星了,是少将!晓飞、张雷他们哥俩又代表中国特种兵出国了,这次是去南美的委内瑞拉参加国际特种兵猎人学校了,林锐现在在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读特种侦察和作战专业指挥的研究生——据说他们哥儿仨都是全军特种部队数得着的尖子,现在每年的全军特种部队骨干集训他们都得去。唉,我也看不出来那个小子怎么现在就成全军的特种部队骨干了呢?你的眼光还真的够刁的,看上个好兵不算,还是一个好男人,比你爸强。他每天都给你写信,这不,我刚刚给你读完吗?等你醒了,自己看。他那信写的妈都读不下去!”林秋叶说着就掉眼泪了,给何小雨擦着身体继续笑着说,“外孙女的名字,你公公婆婆和你爸爸都有各自的主意。最后还是听了晓飞的,他是孩子的爸爸啊!他说叫小雪,你是小雨,你女儿就是小雪!那我们就都听他的,叫刘小雪!小名听我的,叫童童!”方子君轻轻推门进来,站在一边。

“子君你来了?”林秋叶笑着擦去眼泪。

“明天就给小雨母女做剖腹产手术。”方子君轻轻地说,“她的女儿就要出世了。”

林秋叶笑着对何小雨说:“小雨,听见了吗?明天你就要当妈妈了!高兴吗?”

何小雨脸上没有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一种母性的笑意。方子君走到何小雨面前:“小雨,这个干妈我就当仁不让了。”林秋叶擦着眼泪:“我的女儿,也要当妈妈了……”

刘芳芳抱着鲜花推开病房的门,她现在已经是上尉了。她走到病床前把鲜花插在花瓶里,坐在小雨身边:“小雨,我来看你了。晓飞打电话过来了,他很惦记你。他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恨不得马上飞回来。他们还有一个月就回国了,我会去机场接他们。我们直接来医院看你和孩子。”刘芳芳轻轻地在小雨脸颊上吻了一下。

方子君摸着小雨的头发:“小雨,我们姊妹三个今天都到齐了。你开心吗?”何小雨安静得如同玉石的雕塑。刘芳芳擦去眼泪:“我给你唱首歌儿吧,你最喜欢的。我们以前文艺汇演每次都唱的——《闪亮的日子》。”

刘芳芳轻轻咳了一下,慢慢开始唱:“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轻轻的唱,你慢慢的和;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4

歌声当中,波音747客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身穿中国陆军少校常服的刘晓飞和张雷背着背囊大步走出通道,和来接机的何志军少将等总部首长以及刘芳芳见面以后,匆匆上了轿车。

刘晓飞和何志军匆匆走在医院走廊,张雷和刘芳芳跟着。看见病房的门口以后,刘晓飞开始跑,大步地跑,一把推开门:“小雨!”何小雨没有如他幻想的那样,因为他的归来而突然睁开眼睛,她还是那么平静地躺在床上,刘晓飞跑过去蹲在她的床前吻着她的手:“我回来了!”他摘下自己胸口处别的国际猎人学校颁发的“勇士勋章”,哆嗦着手别在何小雨的病号服上,“这是国际猎人学校举办以来,第一枚颁发给外籍学员的最高荣誉勋章——这是你的!”何小雨平静地睡着,勋章配着她白色的脸。

方子君抱来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刘晓飞站起来惊喜地抱过孩子,粗糙的手指头滑过婴儿细腻的肌肤:“我的女儿?”婴儿因为受不了他粗糙的手指头,哇哇哭起来,宣告着新生命的力量。方子君笑着点头:“祝贺你,你当爸爸了。”

“我的女儿!”刘晓飞吻着女儿的脸,转向何小雨惊喜地说,“小雨,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婴儿哇哇哭着,抗议着父亲粗糙的手和扎人的胡楂儿。泪水滴在婴儿和何小雨的脸上,刘晓飞俯身吻着妻子的额头:“谢谢,谢谢你……真的……”

方子君流着眼泪接过婴儿,递给何志军。何志军看着哭泣的婴儿,皱起眉头:“哎呀,你说你总这么哭,以后可怎么当女特种兵啊?别哭了,跟你妈妈学学!”

“一边去!我外孙女才不当你那破特种兵呢!她以后要当文艺兵!”林秋叶抢过外孙女,何志军眼中含着柔情,些许泪花在涌动:“文艺兵好,文艺兵好!不当特种兵……”哭得不成样子的刘芳芳被张雷拉出去。“刚才我没法儿说,这是第二枚授予外籍学员的勇士勋章。”张雷从兜儿里掏出来塞给刘芳芳,“是你的。”

“张雷,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刘芳芳哭着抱住了张雷的脖子。张雷抱着妻子,眼泪也流了出来,点头。

5

特种大队多媒体会议室。录像放完,刘晓飞起身走到前面:“各位首长,同志们——这是我们两个这次在委内瑞拉国际猎人学校受训的部分录像资料。国际形势的发展,对属于军方编制的特种部队提出了更多的非战争行动需求;此外,由于恐怖组织、贩毒组织的国际化和正规化,特种部队执行的非战争行动和战争行动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不清。特种部队的任务形态也由原来的局部化、单一化和简单化变得全面化、层次化和复杂化。特种作战和情报作战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甚至有相互渗透合一的倾向……”

何志军和雷克明都在底下认真听着,不时地记着笔记。

“我汇报的题目是——高科技装备在当代特种侦察和特种作战行动的运用和发展前景。”张雷站在讲台上,“进入世纪之交的1999年,各国特种部队都在不断地将新技术、新装备运用到实际作战当中来。这对特战队员的文化素质和心理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自动化指挥和信息传输系统以及无人侦察机、战场智能探测车等都在实战当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我中国陆军特种部队如何应对未来世纪战争和非战争行动的考验,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课题……”何志军听完汇报,点着一支烟。雷克明也点着一支:“何副部长有什么指示?”

“你们大队尽快组织起来进行研究,我去和军科还有各个部队研究所打交道。”何志军沉思道,“我们必须本着打赢高科技局部战争这个标准来磨炼年轻的中国特种部队,老传统的一根绳子一把刀不能丢——但那是远远不够的!首战要用我,用我就要必胜!”雷克明点点头。

“林锐什么时候毕业?”何志军问。雷克明笑道:“他是研究生,还有两年呢!”

“我们需要人才啊,同志们!”何志军感叹,“我们需要的不仅是可以一招制敌、百步穿杨,还要懂得高科技知识、具备综合素质的复合型人才!——我看这样,我去和解放军国关学院领导商量,林锐采用特殊教学模式,一半时间在学院,一半时间在部队!这三个年轻人是宝贝啊,你要好好用起来!”

雷克明笑笑:“我会的。大队常委已经报军区直工部了,三个年轻人分别担任特战一营、特战二营和特战三营的营长,就等军区批了。”

已经是副参谋长的陈勇少校在后面变得沉默。何志军起身:“散会,都回去想一下,各自写个总结。陈勇,你留下和我出去走走。”陈勇起立:“是。”

特种大队的后操场。战士们还在训练,杀声震天。何志军背着手走在林荫小道上,陈勇跟在后面。何志军问:“你当兵几年了?”

“16年。”陈勇说。何志军说:“16年——你16岁参军对吧?”陈勇说:“是。”

“16岁参军,当兵16年——怎么你觉得长了点儿吗?”何志军不看他问。

“怎么可能呢?”陈勇说,“部队就是我的家啊!”

“我怎么听子君说你最近情绪不对头?回家以后就愁眉苦脸的,好像在想转业?”何志军看他,陈勇急忙说:“我没有想转业!”

“那你为什么试探问子君,如果自己不穿军装了会怎么看?”何志军厉声问。

“我……”陈勇为难。何志军大声问:“你什么?你说!”

“我想,我要被淘汰了。”陈勇努力地说出来。何志军凌厉得看着他:“为什么?”

“何副部长,你问,我就都说了!”陈勇豁出去了,“我是能打,是不怕死——但是我没文化,没学历!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都出类拔萃,我自己还停留在过去南疆保卫战的作战思维中。我跟不上了——电脑我不会,外语我不会,高科技我更没学过!我就会打拳,就会打枪,我还会什么?”

“就因为这个?”何志军问。陈勇低声说:“对。”

“我看不仅是这个。”何志军笑笑,“林锐是你当排长的时候带过的兵,现在不仅提干了,还是研究生,军衔级别都和你一样——你心里不舒服吧?”

“我没有。”陈勇坦诚地说,“我一直都觉得林锐很出色。”

“张雷和刘晓飞呢?”何志军说,“他们两个马上就是营长了,你当了多少年兵才当上营长?他们三个呢?两个是陆军学院毕业的学生官,一个是逃兵、养猪兵出身,现在都是营长了!这才几年的工夫?他们都是年轻人,都是跳跃性发展,一年顶你好几年——你心里能好受?”陈勇说:“何副部长,你要这么说,我就说实话了。我是不舒服,我们这批兵打过仗,在前线流血牺牲,是从死人堆里面爬过来的!我们不是怕吃苦,也不是怕再上前线!我就是觉得不公平,我们的血都白流了吗?”

“你既然是这个思想,明天就转业吧。”何志军冷笑着转身就走,“我都多余跟你说。”

“何副部长!”陈勇急忙追上去,“别这么说,我不想转业!”

“不想转业?”何志军回头看他,“不想转业就给我学!电脑不会学电脑,外语不会学外语,高科技不会学高科技!”

“我,我底子差。”陈勇说。何志军看着他:“底子差?你进少林寺的时候会武术吗?有底子没?你上前线的时候有作战经验吗?那一场一场血战是怎么打下来的?底子差?我看你是怕吃苦!怕丢人!怕向别人求教拉不下脸!”陈勇不说话。

“我还跟我办公室的小参谋学电脑呢,你的面子比我还金贵?!”何志军怒了,“你给我记住——走向21世纪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不是光会打拳就能打赢的!你那一套有用,但那只是特种兵的基本功!你要往远处看,去看到未来特种战争!你才32岁啊,32岁就想转业?!在别的部队,你还是年轻干部,但是在特种大队你怎么就是老干部了?!你居然想转业?早知道我就不给你费劲提干!不把大丫头嫁给你!你就丢我的人吧!”陈勇立正:“是,我学!”

“学?”何志军冷笑,“不是学!是给我打下这个山头来!这就是一个作战任务,你就是啃也得给我把这个山头啃下来!数字化单兵装备马上就进来,你再不学,你连个班长都当不了,还当什么副参谋长?我看农场挺好,你可以去当个场长!”

陈勇被刺激了:“何副部长,你放心!我一定啃下这个山头来!”

“我给你找师傅。”何志军眯缝着眼看正在踢球的战士们,“张雷!刘晓飞!你们两个给我过来!”两个年轻的营长满头大汗跑步过来:“何副部长!”

“你们两个今天开始,有任务!”何志军看他们,“能不能完成?”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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