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当文书还是当勤务兵啊?”
“这是文书的工作……”
小庄掉头就走:“我不干文书!我才不伺候人呢!”
老炮在后面笑笑:“那你自己跟苗连说吧。”
小庄大步向连部走去。
“报告!”小庄在外面喊。苗连头也不抬地拿起杯子喝水:“进来!”
小庄进来。苗连发现水没了,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小庄愣了一下。
“倒水。”苗连还是不抬头。小庄看着那个杯子,又看看苗连。苗连无动于衷,还在看文件。小庄犹豫着,伸手拿起杯子。苗连还是在看文件,压根没多看小庄一眼。小庄很生疏地给苗连倒了杯热水,放在苗连桌子上。苗连头也不抬:“出去吧……把我常服找出来,我马上去师部开会。”
小庄愣愣地看着苗连,苗连抬起眼睛:“你还有事?”
“没、没有了。”
“去吧,通知司机在连部门口等我。”
“是。”小庄转身出去。
小庄在连部门口站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侦察连连部。小庄在擦桌子。抹布滑过,玻璃板下是一张发黄的彩色照片。小庄好奇地看着,这是一张对越战争时期的战地合影。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彪悍男人手里拿着各种轻重武器,眼神里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鸟气。
“连长,这是你啊?”小庄一眼看出来年轻时代的苗连。苗连回头:“啊,看不出来啊?”
“这是在打仗吧?”
苗连:“对,这是南疆保卫战时期的我军区侦察大队——第十二侦察大队,代号‘狼牙’。”
“狼牙?这明明是个狗头啊!”
苗连哭笑不得:“什么狗头?这是狼头,看清楚了!狼牙!我们之所以叫‘狼牙’,和他有关系!”苗连的手指点着照片上的一个汉子,那个汉子仰起下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鸟气,“何志军——我们‘狼牙’侦察大队的大队长,由于他骁勇善战,敌人敬畏地称之为‘狼牙’!”
小庄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中年壮汉。苗连笑着指点群英:“这个是小高,少林俗家弟子出身,被誉为‘西线第一侦察勇士’;雷连长,音乐指挥出身的侦察兵,作风冷峻毒辣……”
小庄看着照片:“苗连,这就是传说中的特种部队吗?”
苗连的眼神变得黯淡:“不算,算是特种部队的鼻祖吧,十二侦察大队就是现在我们军区特种大队的前身,代号都是一样的——‘狼牙’!”
“苗连,那你怎么不去特种部队,来了咱们侦察连呢?”
苗连没再说话,片刻道:“打水,我要洗脸。”
“哦。”小庄转身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了盆热水。
苗连在脸盆里洗脸。小庄很自然地在旁边站着。咣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小庄吓了一跳:“苗连,什么掉了?”
苗连闭着眼睛在脸盆里摸:“你去拿个干净杯子来!”
小庄急忙拿来杯子。苗连摸出来了什么东西,咣当丢进了玻璃杯里。小庄举着玻璃杯子,定睛一看,是个眼球!他吓了一跳。苗连闭着眼睛:“倒热水,消毒!”
小庄哆嗦着把杯子放在桌上,往里倒热水。小庄看着苗连,苗连拿出眼球安上,揉揉,淡淡地说:“白眼狼的弹片炸的。”他转身拿起军帽戴上,出门上车,车开过训练场,远去了。小庄默默地看着苗连远去。那一瞬间,他真正懂得了为什么苗连的身上有这样巨大的能让他折服的能量——他是一个真正的硬汉,也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小庄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内心对于“军人”这个普通词汇的定义,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豪迈——因为他在这样的硬汉连长手下当兵,他愿意跟随他征战疆场,万死不辞!
小庄愣了半晌,苗连的车早已没了影子。他出了连部,走到训练场边看大家训练。陈排在做格斗示范,他怒吼一声,然后快跑几步,飞腿分开踢碎士兵手里高举的两个坛子,接着在空中转体又踢碎另外两个坛子。陈排稳稳落地,呼吸均匀。侦察兵们鼓掌叫好,小庄也鼓掌叫好。陈排转脸看见他,笑了一下没说话,转向自己的战士:“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战士们齐声答。
陈排比画着,稳健出腿,定在半空:“在近身厮杀中,腿的作用可以用一句成语来概括——举足轻重!格斗是侦察兵的基本功,而腿功则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大家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继续训练!”
战士们冲到沙袋前开始踢打。
陈排目光锐利:“高度!一腿要踢到敌人脖子上!再来!”
喜娃尖叫一声,飞腿踢向沙袋。小庄跃跃欲试,在后面欲言又止:“排……”
陈排回头:“怎么了?”
小庄鼓足勇气:“排长,我……我能跟着你们训练吗?我打扫完连部卫生了,我……”
陈排笑笑:“你不是不想当兵了吗,怎么还要跟我们训练?”
“看大家都训练,我心里别扭。”
“那好,入列,参加训练!”
“哎!”小庄高兴地跑进去,站在喜娃身边,跟着陈排统一口令踢腿。
7
食堂。连首长在吃饭。苗连刚刚吃完一碗米饭,小庄立即起立双手接过苗连的碗,转身去加米饭。指导员诧异地看着:“老苗,小庄这样的鸟兵你怎么收拾的?怎么到你手里就服服帖帖的?”
苗连大大咧咧地说:“嗐!再鸟的兵也是兵,只要是兵我就能调教!他敢跟老炮那样的老侦察班长对着干证明他很鸟,但是他肯为了战友掉泪证明他重感情!重感情的兵就是好兵,我相信我的眼睛没错!这小子会是最出色的侦察兵!”
端着米饭回来的小庄听见了,他站在苗连身后眼睛一热。苗连没看见他,还在继续说:“这孩子年纪小啊,刚刚17岁,毛都没长全就来了部队!鸟兵不怕,没长大的孩子不鸟才可怕呢!收拾小庄容易,你就当他是个娃娃,该夸的时候夸两句,该骂的时候骂几句他就老实了……”
小庄在苗连身后抹着眼泪。指导员看见了就笑:“哟!我们的娃娃掉金豆了?”
苗连回头:“哭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军功章都拿了仨了!赶紧给我洗脸去!”
“是!”小庄低头把饭碗交给苗连,转身就往水龙头跑。小庄打开水龙头撩水洗脸,以便让自己可以无声地痛哭一会儿。陈排吃完饭走过来洗碗,小庄的肩膀抽动着。陈排拍拍他:“怎么了?苗连又说你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两句就说两句,反正也掉不了肉!”
小庄擦擦脸起身笑了一下,却还是掉泪了:“陈排,我能成为最好的侦察兵吗?”
陈排鼓励他:“当然,你有这个潜质。”
小庄坚定地说:“我想成为最好的侦察兵,给苗连争脸!”
陈排突然诡异地笑:“等你成为了最好的侦察兵,就不是给苗连争脸了,是给咱们团、咱们师甚至咱们军侦察兵弟兄们争脸!闹不好还要走到世界上,给咱们全军弟兄争脸!”他看看小庄愣愣的表情,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走了。留下十七岁的小庄傻傻地站着。
8
熄灯后的营房格外安静。哨兵在外面转着,不时拿手电四处照。更远处的训练场,隐约有人在踢沙袋。咣当!连部的门开了,小庄揉着耳朵出来。
哨兵喜娃手电照过去:“口令!”
小庄答:“冰山!回令?”
“草原!”
小庄揉着耳朵:“喜娃,今天你站岗啊?”
“对啊,你不睡觉干吗呢?”
“看来这枪打多了也不是享受啊,耳鸣。我睡不着。”
喜娃笑:“我这耳朵还震着呢。”
小庄纳闷儿地看着声音来处:“谁啊?大晚上练功?”
喜娃说:“一排长,他每天都这样。”
“这么刻苦啊?”小庄伸着脖子看。
“听我们班长说,他下连就这样,开始大家都以为没多久他就不练了,没想到真保持了一年多。他是陆军学院侦察系的高材生,在咱们连算数一数二的。苗连都说他多少次了,休息的时候要好好休息,他就是不听。后来苗连也就不说了,说也没用。”
小庄吐吐舌头:“乖乖,这坚持一年多可不简单。”
喜娃也感叹:“可不是呢?”
小庄披上迷彩服外衣,穿着短裤拖鞋就走过去:“我过去看看啊。”
沙袋前。陈排一个利索地边踢,落地的时候却崴了一下。陈排蹲下来,活动着右腿,嘴里倒吸口冷气。小庄赶紧走过去:“陈排,你怎么了?”
陈排看见是小庄,急忙站起来:“没事没事,我刚才崴了一下脚。”
小庄看着陈排额头的汗珠:“看你疼得都流汗了!”
陈排赶紧说:“我是累的!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我耳鸣。”小庄不好意思地指指右耳朵。
陈排笑道:“打枪多了都这样,习惯了就会好点,不过还是要自己注意。你弄个耳塞就比较好,侦察兵的耳朵可不能出问题。”
“嗯。陈排,你怎么不睡呢?”
“我习惯了。从高中开始,我就每天晚上自己练。”
“为什么啊?你已经是咱们连最好的侦察排长了啊?”
“你知道特种部队吗?”陈排的眼睛放光。
“知道,老美电影里面有。海豹,三角洲……”
陈排坐下来,有点艰难地伸直了自己的腿:“城市兵确实懂得多。我从小就想当特种兵,所以也就天天练了。”
小庄也蹲下,他好奇地问:“陈排你怎么那么想当特种兵啊?”
“能够当上特种兵,就是咱们侦察兵的至高荣誉!”
小庄听着很懵懂:“怎么从没在电视上见过咱们的特种部队啊?”
陈排得意地一笑:“能被老百姓看见那还是高度保密的特种部队吗?就是在军内,对特种部队了解的人也很少!这是任务性质决定的,明白了吗?”
小庄点点头:“嗯。”
陈排的眼中显现激动的光芒:“咱们军区特种大队的代号是‘狼牙’!”
“这个我知道,就是苗连以前的老部队,第十二侦察大队,代号‘狼牙’。”
“对,那是今天狼牙特种大队的前身。现在的狼牙是一支高度现代化的海陆空三栖特种作战群。如果把我们军区作战部队比喻成一匹狼的话,狼牙特种大队就是这匹狼最锋利的尖利牙齿!”
“那咱们苗连怎么不去狼牙特种大队呢?他打过仗,军事素质也好!”
陈排黯然地说:“他左眼在战争中没了,安的是假眼。他倒是申请过,但是第一关体检就刷下来了。医生说他的情况不能接受潜水训练,眼后面的血管会被水压挤爆的。”
小庄闻言,默默替苗连难受。陈排突然问:“你知道苗连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可能我年龄小吧?”
“那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他看中你身上的潜质。你会成为最好的侦察兵——也就是说,你会成为狼牙特种部队的特战队员!这是他的梦,他希望你成为他的化身。”
小庄着急了:“啊?当特种兵?我才不呢!”
“怎么了?”陈排有点意外。
小庄着急地说:“我不是想当最好的侦察兵才好好训练的,我是不想给苗连丢人,也不想给你丢人!”
“部队又不是个人的,是党和国家的。”
“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反正我就是喜欢侦察连,我不想离开侦察连。我不当特种兵,死也不当!”
陈排苦笑:“不当就不当吧。走吧,扶我起来,腿麻了。”
小庄急忙扶陈排起来:“你真没事啊?”
陈排笑笑,艰难地走着:“没事。腿麻了而已。对了,你替我写给对象的信写好了没?”
小庄笑着:“写好了,你拿过去抄一遍吧。”
陈排苦笑:“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单纯了,连女孩手都没拉过。有对象了没?”
“有,叫小影,跟我一起参军的。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单位,当兵以后就失去联系了。”小庄想起来心里就难受。
“在咱们军区?那就好办,有女兵的单位没几个。回头我问问军校的同学,应该能找到。”
小庄高兴了:“谢谢陈排!”
陈排笑笑,继续一颠一颠地走。
9
靶场。侦察兵们在进行多能射击训练,小庄跟喜娃俩人在一边给老兵们压子弹。喜娃羡慕地看着:“乖乖,我手都压疼了!起码得有几千发了!”
小庄满不在乎:“枪手就是子弹喂出来的。枪打得好不是靠瞄准,是靠感觉。喂一万发子弹,狗都能练成神枪手!侦察兵,个个都要是神枪手。”
喜娃诧异地看着他:“这当了连长文书就是不一样啊,说话也越来越有水平了!”
小庄不好意思地笑:“苗连说的。”
苗连大步走过来,小庄、喜娃以及在等待打靶的官兵起立。陈排吹哨,射击停止。他跑步到苗连跟前敬礼:“报告!全连正在进行射击训练,请连长指示!值班员一排长!”
苗连还礼:“稍息——你们俩打没打?”
小庄立正:“报告,没有。”
陈排说:“明天军区情报部首长来视察,新兵不参加表演……”
苗连挥挥手:“新兵不是侦察连的兵吗?”
陈排不敢说话了。苗连瞪他一眼:“我问你呢,是不是?”
“是!”陈排答。
“上级领导来视察,搞一帮子老兵油子,年年都是他们,都成熟人了!今年这个规矩就改一改,明天的汇报,两个新兵必须上!”
俩列兵更紧张了。喜娃嚅嗫:“连、连长,我们……”
苗连一眼瞪过去:“我不要你们是最好,但是不能是最孬!你们所有人记住我这句话,打仗是靠全连战士去拼命,不是靠几个军事尖子!所以每一名夜老虎连的兵,都得是最好的侦察兵!只要不是最好,就不配在我夜老虎连当兵!”
两个列兵齐声怒吼:“是!”
次日一早,训练场就打起了“欢迎军区情报部领导莅临指导”的横幅。全体官兵精神抖擞,满脸都是伪装油彩。苗连穿着崭新的迷彩服,站在队列前。三辆越野车急驰而至,赵部长等下车。最后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一只黑色军靴踏出来,紧接着是穿着特战迷彩服的健壮躯体,然后是黑色贝雷帽和狼牙特种部队臂章——狼牙特种大队高中队(陆军少校)迈步出来。
高中队看着苗连笑:“老苗?”
苗连也笑:“老高啊,今天跑到我这里来视察了?”
“嗐,我视察个鸟啊?跟着赵部长混饭呗!”
“就你们那儿每天二十二块的伙食标准,一个个喂得杠杠的,还来我们这儿混什么饭?我这九块七,馒头管饱!”
两人大笑,握手。赵部长道:“可以开始了。”
苗连挥挥手:“开始!”
陈排立正:“是!侦察兵多能射击——准备!”
几名新兵出列。赵部长一愣:“怎么,都是列兵?你老苗连队无人了?”
苗连笑笑:“列兵也是我夜老虎连的兵。既然部长想了解侦察连的情况,列兵是最真实的反映。”
赵部长点头:“好,这倒是新鲜了。我是第一次看列兵汇报,开始吧。”
陈排喊:“射击开始!”
两名新兵开始进行多能射击。场外站着多名校级军官,拿着望远镜观察。高中队也拿着望远镜,看得很仔细。小庄表现最出色,速度最快。
赵部长问:“老苗,这俩都是新兵?”
苗连点头:“对,新兵。”
“前面那个也是新兵?”
“是啊,新兵。”
“你不是让老兵换了军衔来唬弄我吧?”
“我老苗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犯得上吗?”
赵部长将信将疑地看着。小庄第一个冲到终点,收枪站好。随后是喜娃。
赵部长说:“让他们跑步过来。”
陈排下口令,俩新兵跑步过来,在首长们跟前站好。赵部长对小庄说:“脱帽。”
小庄摘下钢盔,露出涂满伪装油彩却稚气十足的脸。
“多大了?”
“报告!十七!”
赵部长点头:“后生可畏啊!你是我见过最年轻的速射神枪手!”
高中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谢谢首长。”小庄大声回答。
苗连在一旁道:“他参军以前是大学生,学艺术的。”
赵部长吃惊了:“哦?你就是那个打了班长的大学生新兵?”
“是。”
“好!好!你好好努力,我会继续关注你的!”
小庄敬礼:“谢谢首长!”
赵部长点头,笑笑,转向高队长:“高中队。”
“到!”
“你看——这个兵去你们特种大队怎么样?”
“报告!特种部队有着严格的选拔程序,这是您三年前亲自签发的命令!现在强调依法治军,我相信首长不会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您曾经说过,特种大队是尖刀部队,是为战争而生存的部队,不能充斥后门兵、关系兵!”
赵部长笑:“在这儿等着我呢。”
小庄低语:“谁稀罕!”
高中队目光锐利地凝视他。
赵部长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庄抬头挺胸:“报告——我是说,既然特种大队的首长也在,希望首长给我们露一手,也让我们这些步兵团的侦察兵开开眼!”
苗连嗔怪:“小庄!没大没小的!”
赵部长笑着看高中队:“人家不服你了。”
高中队笑笑:“我听首长的。”
赵部长说:“那你就跟他们交流交流,比比看。”
高中队笑:“这样比,胜之不武。”他看着看向自己的小庄,笑道,“既然首长说了,我们就交流交流。”
他摘下黑色贝雷帽,别在肩章上:“老苗,有啤酒瓶子吗?”
“那边一堆呢,锤头用的。”
“找两个兵帮忙扔一下。”
苗连苦笑:“你这小子,在我的地头给我的兵难堪啊?”
“是你要我砸场子的啊,后悔了?”
“什么话?你们两个,去拿酒瓶子!”
俩兵转身跑了。
高中队接过小庄手里的自动步枪检查着:“有日子没打81了。”
小庄看着他,递给他一个弹匣:“枪是我校对的,你可以再试试看。”
“不用了。打枪不是用眼,而是用这个——”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然后双手持枪,高喊一声,“好!”
苗连挥手:“扔!”
一个兵扔出一个酒瓶子,瓶子在空中旋转,带着细微的风声。高中队突然出枪,酒瓶子在空中破碎。侦察兵们都傻了,忘记了鼓掌。苗连说:“继续扔,多扔几个!”
哗啦啦!几个酒瓶子扔出去。高中队手起枪响,酒瓶子应声而碎。
“下面是单手运动目标速射!”高中队换了右手持枪,还是速射。砰砰砰!酒瓶子碎了。
“换手!”他同时在空中倒手,自动步枪到了左手,继续射击。砰砰砰!酒瓶子又碎了。
侦察兵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高中队停止射击,笑笑:“用不着鼓掌,这是特种部队每个队员的基本功罢了!”
苗连苦笑:“赵部长,您这是带人踢场子来了啊!”
赵部长笑:“哪里哪里!我这是带着特种大队的干部到各个侦察部分队转一转,摸清今年选拔的底,他们这是私下跟你们切磋,不算数的!”
高中队笑:“老苗,不好意思啊!”
苗连骂:“他妈的,我要是有你们一半的训练经费,个个都比你的兵强!”
高中队哈哈大笑:“早说了,胜之不武——这不算什么,雕虫小技而已。”
“妈的,年度演习见,看我怎么给你们上眼药!”
“行,我等着呢!”
赵部长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别的部队看看。”他回头看看小庄,笑道,“小伙子,别气馁!他们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新枪用不了一年都能打废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跟他们一样的!”
小庄立正:“报告!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过他们!”
高中队一愣,看着小庄。小庄不看他,看着赵部长:“他们也不是天兵天将,都不过是肉长的。”
赵部长欣慰地点头:“好!有志气!我等着那天,亲自给你颁奖。”
小庄举手敬礼:“一言为定!”
赵部长看看高中队:“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等着挨黑枪啊?上车,走人!”
一行人上车,侦察连敬礼,目送车队离去。苗连放下手,转身看着战士们:“都看见了?”
战士们怒吼:“看见了!”
苗连看看连旗,连旗在飘舞,他一把扯下来:“别挂了,都让人把场子给踢了!从今天开始,夜老虎连没连旗了!没了,场子都被人给踢了,还有脸打旗?没脸!你们也都不配叫侦察兵了,不配!熊兵!孬兵!废物兵!”
战士们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眼中含泪。苗连大骂:“都他妈的看着我干什么?丢人都丢到家了,还看我!现在在大功团当个侦察兵就了不起了?狗屁!一天到晚叫嚣,不服这个不服那个,今天怎么都软蛋了?为啥软蛋了?”
战士们不说话。
“就你们这个小样儿,别等上战场丢人了!一个军区特种大队就给你们收拾了,随便来个少校就给你们都灭了!还上战场呢,等着送死吧!穷叫唤什么?”
小庄怒吼:“报告!”
“讲!”
“苗连,我一定会超过他们!”
“超过?你拿什么超?”
“我们夜老虎侦察连——敢打必胜!”
侦察兵们怒吼:“敢打必胜!”
苗连冷笑:“行,我等着看。年度演习,要是被特种大队包了饺子,你们就把这句话裹巴裹巴丢进茅坑得了。解散,各排带回。”他转身走了。
侦察兵们看着连长的背影,都感到了一种屈辱和伤感。陈排苦笑:“一排,带回。”
一排战士们不动窝。陈排瞪眼:“都愣着干什么?带回,回去总结。”
一排战士们含着泪喊:“排长!我们要训练!”“我们要把连旗重新挂出来!”
战士们群情激奋,嗷嗷乱叫。苗连走着,背对战士,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精心设置的一个局。从这一天起,侦察连开始了拼命地训练。也就从这一天起,小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打心里不愿意看到苗连伤心。在他的意念里,特种大队伤了苗连,他就非得把那狗屁黑色贝雷帽撕下来擦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