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董氏一怔,提着包袱的手紧了又紧。
“你去见一见董苏氏,好好劝她活着,熬一熬,不定你们还能再见。”叶文初道,“让八角陪你去。”
叶文初说完,抿唇笑了笑:“保重。”
说着她进了公房,八角挽着吴董氏走:“听我们小姐的话,她让您不要多说就不说。”
“八角姑娘等一等。”吴董氏忽然转身,冲着叶文初所在的公房,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猛一起身跟着八角去见董苏氏。
她要说什么,叶文初知道。昨天董苏氏一定是将那六百多两给吴董氏拿走了。
那笔钱没有人收款收据证明来路,所以她不想知道最后的去向。
更何况,董家坳里搜罗的钱,够县衙追踪这两年被拐卖的孩子了,至于更久远的,只能慢慢审慢慢找。
按沈翼的意思,让村里人戴罪立功,给出有用的线索找到孩子的,就延长行刑的时间。
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些人即便在牢里,也想苟活几日。
叶老太爷午睡醒来,出门上了滑竿,颠颠着往眉南街隔壁新开的客栈去。
六月的叶氏掌柜例会,在这里办。
往日,他在从化算不上德高望重,因为他脾气不好,离平易近人相距太远,敬重他的人都是不得不敬重的商会商户们,寻常百姓见着,简单直白的认为,他有钱惹不起不要惹。
今儿叶老太爷坐滑竿上,忽然路边上一卖花的老太太,冲着他笑了,叶老太爷一怔,瞪了一眼那老太太,嘀咕了一句。
可那老太太非但没有收敛,居然拿着一捧花,冲着叶老太爷过来,啪一下抛过来丢叶老太爷身上了。
“老不正经!”叶老太爷疾言厉色,训斥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还这么轻浮,快走,小心我砸你脑袋上。”
叶老太爷正要将身上的花砸回去,那老太太说话了。
“叶老太爷,您养了一个好孙女。四小姐帮我找回了孙子,我今儿没见到四小姐,这花就送给您。”
“谢谢四小姐,谢谢您一家。”
那老太太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叶老太爷拿着花砸出去的动作顿了一下,收回了花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花不错,挺新鲜,你有心了。”
“不过,都是街坊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道。
老太太哭着道:“叶家都是好人啊。”
“是啊,叶老太爷这么多人也是本分做买卖,从来不坑蒙咱们。”
叶老太爷头一回大街上被人夸。
捧着的花还真的有几分浓郁香气。
房忠撇过脸去正要笑,一人塞了一篮子鸡蛋给他:“劳驾您转交给四小姐。”
等到眉南街康安客栈的时候,房忠已经帮叶文初收了两手的礼物,他提着进去,才发现叶涛和叶松的脚边上也有。
两人很尴尬,脚边摆着几个篮子鸡蛋,还有一只被捆着翅膀咕咕叫的老母鸡。
“房忠,一会儿你将这些一起带回去吧。”叶涛嫌弃的很,他这辈子没提过一只鸡上街的。
关键也不是感谢他。
“给你就提着,回去给文初送家去。”叶老太爷瞪过去,“提稳当了,这都是街坊的心意。”
叶涛瘪着嘴应了。
叶老太爷坐下来,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位置的毛很远,挑了挑眉。
“怎么,你们营业款都能让你坐中间了?”
叶氏管事例会,坐的位置是以业绩论的,谁好谁就坐前面,谁差谁就坐后面。
毛很远还有几回是蹲着的。
毕竟他不挣钱,都是大家挣钱养顺安康。
被毛很远挤走的管事已经和他吵过了,但毛很远横的很,他抢不过就只能往后顺延。
此刻最后一个管事就坐小凳子,缩手缩脚可怜巴巴。
“是!”毛很远腰板笔挺,仰头挺胸地站起来,“老太爷,就这一个月,还不足一个月,顺安康营业的钱,就是从开业到今天这么多年的总和。”
“药我们都卖空了,还补了两回货。”
“所以,这次例会我能坐这儿,说不定等会儿核算完了,我还能往前挪!”
“再过一段时间,我还能越过钱庄和码头,坐最前面。”
他仰着头,络腮胡子浓密,大家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两只鼻孔,尤显的嚣张。
有人低声道:“还真牛起来了。”
“嘿!”毛很远一摸胡子,“我还真牛起来了,我靠着四小姐靠奶奶,我现在就是展翅的大鹏,一飞冲天了!”
让你们看不起我,现在我可是你们一个个都高攀不了的。
大家不敢呛他,老太爷从来不讨厌骄傲嘚瑟的人,当然,嘚瑟骄傲得有前提,那得真有本事。
叶老太爷乐呵呵地看着他,对房忠道:“跟什么人像什么,瞧这横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