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嗣听后大怒,他在陆上江上海上都混迹了多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就对豪商巨贾和李文博这样的鄢都高官卖些面子,压根瞧不上李文博带上船的这群小小侍卫,怒斥道:“你这小吏,脑袋真不好使,御史都死了,你们这群人还去宁州顶什么屁用,还不赶紧收拾了回去等着受刑挨罚。”
那人冷笑一声,也不恼怒,走上前笑着说道:“也难怪龙老板怪罪,是我这小吏解释不清了,我便是督政司的一名小吏,名景元,此番圣上遣使宁州,我本奉的是密诏,但既出此变故,李御史的使命,我也要一并担着了,我与李御史从胤州一路至此,因为南方大雨已经耽搁太久,现在调转船头回去,要误了大事,还望各位见谅了。”
人群中的东方长安脸色微变,这景元他认得,如今武帝身边两位心腹内臣之一,是整个昊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这两位皇帝心腹中,一人叫甘福,在前朝就是先帝的内臣,司管阳阙宫内大小事务,另一人便就是这位景元,武帝登基之后才入的宫,入宫时间并不长,却从一名打杂盥洗的小宦官,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武帝心腹,真武四年,武帝设督政司,命景元为督主,委以其缉访刺探大小官员的要务,景元苦心经营多年,昊朝大小官员几乎都有把柄握在他手中。所幸这督政司设在宫外,东方长安和景元并未机会谋面。
龙嗣听闻却立马跪下,叩头如捣蒜,不停地说:“小的一介草莽,鼠目寸光,未识得是景督主,出言冒犯,请景督主恕罪,请恕罪……”
景元此时却不再理他,朝门外的众人施了一礼道:“李御史英年早逝,实乃大昊之憾,出此变故给诸位平添不便,实非我等所愿,但圣命不可违,船还要接着走,李御史若泉下有知,想必也定会谅解。”
停顿片刻,见众人皆不语,景元接着道:“景某另有一事相求诸位,此番出使李大人和我带的都是武卫,不善验死验伤,不知诸位之中是否有人会勘验尸体,或是懂行医之术?”
山青听闻后不为所动,楚回却绕至他身后,低声耳语:“你秦州药师的身份在登船时登记在册,此时隐瞒,后续再被查到,恐平添嫌疑。”
山青听后无奈回身看了看楚回,又无奈地再次挤了进去,朝景元说道:“在下秦州药师,谢青山。”
景元看了看这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示意门口的侍卫将他放了进来,说道:“久闻参天药坊盛名,还望谢药师协助我等勘验李御史的死因。”
山青蹲下身躯,摸索良久才起身答道:“李御史颜面肿胀发绀,两眼充血,应是窒息而死。”
景元点了点头,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但山青此时却又接着说:“然李御史之死,应该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众人皆是一惊,他杀,怎么会是他杀?这船上怎么会有人敢谋杀朝廷御史?!
景元脸色微变,道:“谢药师,何出此言。”
山青指着尸体的喉部说:“李御史喉骨塌陷,应是外力所为,凶手手法高明,仅以强力在瞬间击打李喉骨突出一点,导致李御史失去呼吸能力,同时又未留下外伤,不易让验尸之人察觉。”
“那他喉中怎么会有堵塞之物。”
山青指着尸体旁的那摊呕吐之物说道:“尸体腹部有成片轻微暗紫色斑块,想必是李御史死后被人以巧力击其腹部,导致腹内之物被挤出食道,还有部分流入了气管,以此伪造成呕吐窒息死亡的假象。”
良久,无人言语,方才还嘈杂的舱内,安静的可怕。
“多谢谢药师了。”景元打破沉默,又朝众人说道:“既然是谋杀,那么在这船上只能由景某来代行刑狱之责了,诸位请先行回房,今晚武卫将来敬请诸位,由我来逐个问询。”
随即景元又问仍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龙嗣:“龙老板的船上可有合适的地方摆放尸体?”
龙嗣颤抖着答道:“有,有,货舱内有一冰室。”
“那就有劳了。”景元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龙嗣,以及回廊上各怀心思的众人,还有房间内那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