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才对着黢黑平静的江面,开口。
“叶月同学,这么说吧,目前来看,我的能力并无上限。”
“……什么意思?”
“意思是,貌似只要我愿意的话,催眠全日本好像都没什么问题呢。”
“……”
流水声,风声,惬意无比。
只是,叶月礼弥望着迎着江面的教师的背影,张了张嘴。
平平淡淡的话语,轻松写意,但就是这样的姿态中,说了什么貌似非常惊人的事情。
“……催眠全日本?”
“是啊。”背对着她,这位普通教师轻飘飘地确认道,“甚至范围再大一点也有可能——虽然我没试过,但有这种感觉。”
“……”
“厉害吗?”
“……当然。”
“就像你说的,这种能力好像无所不能,会让知道的人恐惧。其实不仅仅是你,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害怕这种能力。”
平川哲文诉说着,张开了手,感受着吹来的风。
“它给我一种过于虚幻的感觉,轻飘飘的。我好像能够催眠所有人,好像能够让所有人都听我的,好像无所不能。它让我有些……得意忘形。”
“……”
叶月礼弥沉默了一阵,回忆着,然后反问。新笔趣阁
“就像刚刚在巷子里的时候吗?”
“哈——”
立马传来一声笑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
“你感觉到了吗?”
“……有一点,比如你莫名其妙模仿曹操那段。”
“嗯,没错,那时候开始我的确得意忘形了。”
平川哲文放下双手,转过身来,微笑。
“当心态不匹配能力,无所不能的感觉会麻痹一个人的神经,让人沉醉。”
“当我第一次使用我的能力的时候,我在想这个能力真厉害。”
“当我第二次使用能力的时候,我想着真方便,我可以用它引导学生。”
“当我第三次使用能力的时候,我开始怀疑这个能力是不是过分强大。”
“当我第四次使用能力——也就是刚刚,我在巷子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平川哲文与叶月礼弥刘海下的眼睛对视着。
“什么?”少女问。
“我在想,我这么厉害,这群人凭什么和我作对。”
“……”
看着沉默的少女,平川哲文失声笑了笑。
“显然,我得意忘形了。我扪心自问已经非常克制了,可是这种虚幻的无所不能的感觉依旧会让我沉醉。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就会把人拽入欲望的深渊。”
“……所以你才说,你很多时候情愿忘记有这种能力吗?”
“是的。”
平川哲文转身往前走。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这么一句话……”
回想着书本的内容,少女的脚步声从后面跟上来。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这是……”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作者是米兰·昆德拉。我觉得说得非常正确,不是吗?”
平川哲文看着身边走上来的叶月礼弥。
“无所不能这个词太过于虚幻,让人轻飘飘的,就像开了作弊器的游戏。所以说啊,为了维持我的正常生活,我一直秉持着非必要不使用的原则。”
叶月礼弥倾听着身边之人的话语,静静地走着路。
她大概有些理解了。
“所以……你现在和我说这个——”
“当然是倾诉。”
“啊?”叶月礼弥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清。
“倾诉,不明白吗?我开头就说了吧,拥有这种能力又把想法憋在心里压力很大的。”
叶月礼弥呆愣愣地停下脚步:“为什么选择对我倾诉?别人不行吗?”
平川哲文只好跟着停下:“因为——”
“看我是可爱的女学生,想要通过交流和我达成某种——”
“停。”
“哦。”
“又来了。”平川哲文苦笑了一下。
叶月礼弥拿起手中的鸭舌帽,戴上,眼睛埋在了帽檐下方。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因为今晚刚好被你知道了。”
“你身边的好友……”
没等她说完,平川哲文就摆了摆手:“这种事情怎么和平时亲近的人说,怎么开口都是问题,说不定像你说的,还怀疑自己什么时候被洗脑了。”
“……”
叶月礼弥抬起脸。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是啊。”平川哲文肯定了少女的说法。“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对刚认识的人才能说吧,而且今晚刚好被你知道了。”
“……你就不担心我会告诉别人吗?”叶月礼弥停顿了一下,接着面色古怪地开口,“这位教师,你也不想这种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嗤——”听见少女煞有介事地模仿,平川哲文一下笑出声,笑后,“你把这种事情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不过你也提醒了我,我是不是该催眠你让你别说出去。”
叶月礼弥一下变了脸色,双手抱在胸前。
“不可以,谁知道你会催眠做点什么,比如——”
“好了别比如。”
平川哲文叫停了她。
这名少女实在口无遮拦,一点也不顾虑她是学生而他还是教师——尽管是别校的教师。
略头疼地扶了一下脑袋。
“说了,我不会乱动用能力的,能不用就不用,要不是实在十几个人我也没辙,我今晚都不会用——好了,跳过这个,说回正题。”
“正题?什么正题?”看起来叶月礼弥是完全忘记了。
“一开始我去便利店找你的时候说的。”
叶月礼弥回忆了一下,回答:“酒店太无聊,所以想找我。”
“……”
啧。
平川哲文不得不指正她:“酒店太过无聊,所以出门,顺便看看你在不在,在的话就问一下你关于吹奏部的事情。”
叶月礼弥撇过脸去:“好了我知道了,你问吧。”
“……”
这个语气怎么回事,跟刚刚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
因为自己说了不会乱动用能力,所以她不担心被催眠了,又嚣张起来了吗?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奈中,就这样,经历了许久,意外被那名黄发男生打断的关于吹奏部的正事,终于又在此刻被拉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