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就在这鸡飞狗跳中被揭开,段非烟被岚颜抱着,再要动手也不能,只能愤愤地别开脸,一声不吭。
她见过段非烟邪气的时候,见过段非烟杀气漫天的时候,也见过段非烟深情款款的时候,就是没见过这般孩子气的他。
是啊,除了孩子气她没有字眼可以来形容此刻段非烟的表情和状态了。
一个城主,一个掌控过最阴暗杀戮的鬼城城主,一个无比冷静,带着淡然笑容杀人于无形的男人,一个提及名字就让他人胆寒的宫主,此刻掩藏在愤怒之下的表情,明明是委屈。
为他的母亲,为年少坎坷的他,更为从来不曾听到过的父亲的字眼。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挣扎着求生,逐渐走到了今日的地位,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没有父亲。在他最无援的时候,没有父亲。当他已经成为一方霸主,对他来说已不需要所谓父爱,所谓保护的时候,父亲出现了。
杜城城主,天下间最耀眼的名字,却从来不曾给过他保护,让他的母亲遭受到那样的欺辱,让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堪。
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
这样的父亲,如何能让他承认?
他多年的气愤,在一瞬间爆发。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出手,内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声音,为何要抛弃他们?
不需要任何语言,岚颜也明白他在想什么,更明白他在气什么,伤痛什么。
段非烟的眼睛盯着杜清和,“我没有爹。”
短短四个字,太深的怨念,太深的委屈,太深的不甘。
他不愿意承认杜清和,因为在他成长的岁月中,这个人根本不曾存在过,又如何能让他承认?
但是岚颜知道杜清和的为难,知道杜清和的无能为力,她伸出手握住段非烟的掌,这一次换她主动。
段非烟孩子气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却舍不得。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推开抱住他腰身的她,掌心落在她的肩头,却再也下不去手了,脸上闪过几度挣扎,最后还是由了她。
这样的他,说不出的别扭,也说不出的可爱。
“不妨听杜城主说完,好吗?”她哄着他,段非烟别开脸,不吭声。
这算是勉强答应了吧。
岚颜把目光转向杜清和,那杜清和还是呆呆地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非烟,嘴唇颤抖着。
脚步沉重,许久许久才抬了起来,小心地落下,慢慢地靠近段非烟。
他的小心翼翼都写在了身体动作里,生怕动作大了,眼前的人就从视线里飞走了般。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段非烟的脸,“你、是我的儿子?”
段非烟抬起脸,一双眼眸邪气四溢,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清和,“不是。”
杜清和满是期待的眸光一暗,轻声叹息着,“我明白、明白的。你是涵儿的儿子?”
段非烟这一次没有飞快的反驳,无声地默认了。
杜清和苦笑了下,“我又何必问,你与她那么像,眉目之间几是一模一样。”
但岚颜也看得清楚,段非烟邪气、杜清和儒雅,但是脸上的轮廓,也是极为相似的,只是段非烟更加的俊秀,配合着他身上的气质,多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他的感慨,段非烟始终是沉默着,杜清和想要与他亲近,但是段非烟不是孩子,他是叱咤一方的霸主,想要打开他的心扉,谈何容易?
“能、能和我谈谈你们的事吗?”杜清和艰难地开口,“还有你娘……”
段非烟还是那淡淡的表情,疏离的仿佛身上有一层无形的盾,“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年没出现吗?”
杜清和点点头,“好、好。”
他缓缓地说着,段非烟静静地听着,什么表情也没有,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他的手,始终捏着岚颜的手,紧紧的。
岚颜觉得自己手心里都出汗了,也就只有这个亲密的姿势,让她知道他还是紧张的。
当杜清和说完之后,他看着段非烟,就像在等待一场判决般。
段非烟唇角勾了勾,仿佛是在笑,却没有让人觉得轻松,反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不敢猜测他的心思。
这沉默,让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杜清和查探着他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你,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他的姿态,清楚的表明了一位父亲,对自己亏欠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的心情,想要亲近,却又无从下手。
段非烟眼皮垂下,沉吟了会,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娘亲死了,流浪了十几年,然后到了鬼城,就这样了。”
他的故事岚颜非常清楚,他的艰辛岚颜更是心知肚明,但他对杜清和什么都没说,一句话带过了所有。
这代表,他觉得往事不必再提,也不想让杜清和知道。
不让他知道,不是因为他没资格知道,而是不想让他再内疚,往事已矣,何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