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你我父子之间恩断义绝,就当杨应文重来就没这个儿子!”
天津城外,一处世家大院外,一个青年已经在大门外跪了整整两天两夜,自从那夜被救回后,杨士英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前途璀璨,年轻有为的秀才现在变为了人人唾弃的老鼠,连街边的臭乞丐都敢向他吐口水,那些平时对他恭敬有加的农妇孩童也敢当面羞辱,朝他扔石头。
杨士英蓬头垢面,用干裂的嘴唇不断的哀求:“爹,我只是想活,孩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放我进去吧,我想回家,我想见娘,我想见奶奶。”
杨应文哀叹道:“你走吧!下午族长就会在祠堂召集族人,宣布将你除名,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杨家子孙了,这里也不是你的家,也没有你的爹娘。”
饶是杨士英心如死灰,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禁惊恐异常,这意味着他杨士英从此以后变为了孤魂野鬼,死后无人祭祀。
杨士英不住的磕头,泣不成声,不住的抱住杨应文的腿哀求道:“爹,您去求求族长让他收回成命,只要不把我逐出杨家,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出来见人了!爹,您这样赶我走是不给我一条活路啊!”
杨应文嫌弃的将杨士英踢开,大吼道:“是你不给我们杨家一条活路!你那天怎么不去死?”
杨士英那夜没死,不止是他杨士英被整个士林厌恶,连带着他杨家都被整个士林针对、厌恶,杨应文的师座、同学纷纷来信谴责他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孽子?扬言他杨家要是不给一个交代,他们就与杨家恩断义绝,绝不往来。
所以他恨,自己的儿子原本应该成为戊戌五君子,英雄般的死去,却临阵脱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杨士英卑劣的行径反而衬托了戊戌四君子的伟岸,也让天下的士林将对董亮的无可奈何的怨气统统撒到了杨士英头上。
对付不了鞑子,还对付不了你一个汉人吗?
杨士英听到父亲居然当面说出如此绝情的话,犹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以往温文尔雅的父亲。
杨应文的话像一双大手紧紧的将他的心脏握住,越捏越紧,以至于让心脏停止跳动,无法呼吸。
窒息、绝望、愤怒等等情绪不断在杨士英的心潮中翻滚,纠缠,压缩成最炙热的情绪后,炸响在自己的心湖,最终变为了无能为力的悲凉。
“父亲,难道你忘了吗?曾经你在族人面前自豪的夸耀我说这是吾家麒麟儿,曾经您架着我,让我看到了更高更远的风景。曾经你不顾生死,抱着得了痘症的我寻遍名医。这些你都忘了吗?我是阿琼啊,你最疼爱的儿子啊!”
杨应文无动于衷,背对着杨士英说道:“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名节大于生死。你毁弃了名节,便是毁弃了杨家,你我父子之情已经断绝,走吧!”
杨士英咬着自己的嘴唇,已经有血液渗出,他好像认命一般,突然笑了两声,很是渗人:“你让我这样走,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会被外面那些村妇的石头砸死的。”
杨应文听到这句话后,肩膀彻底放松了,之前对于儿子隐隐的愧疚与不舍瞬间化为乌有了,他笑了起来:“原来你之前哭诉是装的,原来是怕死才不知廉耻的来苦苦哀求,也难怪!你要是不怕死,我还奇怪呢!你已经和我杨家再无瓜葛了,生死祸福皆不由我杨家管!我杨家没有这样名节尽丧之徒!”
杨士英突然发疯一样的笑了起来:“名节?哈哈!名节?我呸!杨家若真有名节,怎么在清军·····”
“孽障!”
杨应文突然暴怒,阻止杨士英继续说下去,青筋暴涨,大声呵斥道:“你毁了自己不甘心!还要毁了杨家不成!你若还有一丝骨气,就自己找棵树,自行了断。如此一来,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我会让人收敛你的尸骨。”
哈哈!
杨士英边笑,眼角的泪水却在滚滚滴落,生性纯良的他到底没有将自己的父亲置于无地自容的地步。
“父亲我不会死的,就算活的像路边的野狗,就算活的像茅坑里的蛆虫,我也不会死,我要活着,不过一切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