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真有点懵,问什么做媒?周同学说:“你妈有知识有文化,人又长的漂亮。一次他父亲来找儿子,那你母亲给武三桥补课,被他父亲看中了,叫我爸说和。我爸没同意,说与你母亲不熟。”
冯有珍大惊小怪:“天哪,差点苏老师要当武三桥后妈。”
母亲怎么会嫁给武队长?童真真愤愤地说:“这是绝不可能的。”
周军说:"他爸也不是个好东西,进城就把乡下老婆甩了。特别能喝酒,还悄悄的赌钱,你们母女两个要提高警惕。”
曾经试探过一下,母亲嗤之以鼻,当父亲的肯定碰了一鼻子灰,然后现在公报私仇,就来迫害母亲,现在他们父子轮番上阵是不是?
童真真从男人身边挤出去,想把妈妈往外拉:“你的儿子你自己回家教育,你不是学校领导,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来赔礼道歉的,对不起你们了。”他把女儿让出去了以后,一屁股坐在童真真的床上,二郎腿,“我可是工人阶级,是领导一切的,你这丫头要对我好一点,把老子惹毛了,看你考大学怎么过政审关,看你妈怎么过关。”
“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赔礼道歉。请离开我们家。”童真真伸手往外面指。
武主任不但不走,还往里面坐坐,坐到书桌边,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捏了烟盒:“去,给我买包香烟。”
苏老师乘机就要往外走:“我去买。”
“哪里去,你给我老老实实站着,没见到报上的社论吗?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是工人阶级的代表,我就是要对你这坏分子进行教育,你给我老老实实站着接受我改造。童真真你敢不听我的?要不然,明天我就叫武三桥他们批斗你。”
看着母亲无助的眼神,她只好走出门去,没走几步就听见门后咚地一声,门从她身后关上了。情急无奈,她突然想到冯有珍,还是让小辣椒来对付他吧。
她赶紧要去找冯有珍,冲下楼就碰见她,像见了救星一样,把家里事说了。
“正说去看你母亲呢,快走!救场如救火,你慢慢来!”冯有珍拉开百米长跑的架势,到了小阁楼前面,举起两个拳头,擂鼓一样捶打着门:“童真真——”
苏老师赶紧在里面应声:“谁呀?”
“我是冯有珍,我找她,快快快,快开门。”
里面有男人低低的声音:“就说她不在家。”
“苏老师,快接电话去,有学生家长找你——开门——你家里怎么有男人的声音?”冯有珍没完没了的拍门。门开了,冯有珍还没看清样子,武三桥的父亲已经冲了出去。
火车站检票口打开,如开闸放水,一股股热流冲到了站台上,等待直达南京的火车,再转京去等待领袖接见。
童真真不想凑热闹,往日的理想是读书到京,沿途饱览祖国山河,即使今年不高考,明年能不恢复?即使有家庭出生的羁绊,不能上北大,还不能上普通的大学?
还是母亲轻言絮语地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学习出众,已经遭人嫉恨,在运动中,一定要作为一粒砂子,埋没在大海深处,要随大流,跟着多数人走,群众运动中才不显眼。”
冯有珍却是高调出行,冯有贵开着父亲临时休息停在家中的大卡车,大白纸写着大红字:“我送妹妹去京城”,横幅贴在两边车厢板上,已经耀眼,他还借了厂里的一套锣鼓,让工友敲敲打打,似乎送妹妹到人民大会堂出息劳模盛典。
冯有珍说服童真真与她同行,但打死也不上卡车招摇过市,冯有贵只有做夏永山的工作。路远,人多,夏永山也不想走出一身臭汗,很果断地召集了全班人,要求大家集体行动,一车拉到火车站。重新写了一张横幅:欢送第六中学高三一班学生去京城。
冯有贵看见童真真也来了,清新如一株幽兰,喜不自禁,只要她能上车,换条横幅也没啥,很爽快地答应了。载着满车少男少女,他如接新娘子一般兴奋。
童真真从来不凑热闹,等一个个下车后她才往下跳,下面有人接了一把,还以为是冯有珍,抬头看见是冯有贵,脸顿时红了,咕噜着道了谢。正要走,又被他拉住,塞给她一个布包,说是五香蛋,让她与冯有珍路上吃。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发现这个男人的暧昧,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她赶紧推开,让他给冯有珍,吓得跑进队伍里,头也不敢抬。
比起别的学校,这些同学是最守纪律的,排队进了车站,排队等候晚点的火车。
武三桥骑着自行车来晚了,连车带人冲上站台,被在队伍后面晃悠的冯有贵看见,担心他撞着人,拉住龙头:“哟,你自行车比我卡车还牛啊。”
武三桥被逼着下车,气喘吁吁地问:“第六中学高三一班走了没有?”
“啊,你迟到了。”冯有贵放手了,以为他是迟到的学生。
武三桥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找,第六中学高三一班的人。”
冯有贵讪笑道:“你真牛,还要骑着自行车赶火车呀?他们正排队上车哩。”
既然有熟人,也不怕自行车掉了,武三桥把车往地下一撩,甩开他,冲着上车的人就喊:“童真真——童真真——”
月台上人多嘴杂,他的公鸭嗓子被淹没了。但被冯有贵听见,心里很不舒服,原本目光始终没离开心中的神仙妹妹,被他这一喊,警惕地过去拉住他胳膊:“你找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