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夫妇犟不过二姑次儿,只是怎么也寻不到祖母一家人在哪里了,能怎么办?故河口岸的人家是一排排,一栋栋,都换了新,哪里还寻得到祖母家的茅草屋?一问岸边人家,友打卦许七友住哪里,人都说不认得!明明是这个地儿,咋地就没这样一户人家了?船老大实在困扰!
可长江的枯水期就要到,到时候怎么沿江回老家江西?养女二姑次儿不肯回去,他们还是要回去的。年岁大了,江上风寒露宿,身子骨都不赢走了!打了一辈子的鱼,风里来雨里去,雷电刀山的江上飘了一辈子,也该回去休息休息,养老,儿孙满堂,颐享天伦之乐,只是享受不到……唉……都白养了一回。
实说船老大内心十分哀伤,哀伤自己打了一辈子鱼,没个家!没人养老送终!收养一个女娃,养了八九年,还要还给人家。俗说强扭的瓜不甜,菩萨都说跟我没有子女缘分,都是天意啊!只是找不着二姑次儿的姆妈与大姐,该咋办?
就这样,船老大在船上苦思闷想,都愁起病来,啃啃阔阔的一吐一包绿痰,肺部都有了问题!他们每天在故河口码头游弋,找一找,歇一歇,天将大寒!总是这样漫无目的,也不是个事,得想个法子。眼看船老大的肺部病况越来越严重,船老大的老婆苏木儿急得也是没法!搜肠刮肚地想,就想起了自己的远方表妹柳叶红。
(忘记交代了,船老大的老婆苏木儿,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才嫁给打鱼佬船老大的。船老大那时有船,也算是不错的家业。)
苏木儿的远房表妹柳叶红很小就离开了老家江西,在故河口街戏院学唱大戏,长大了,就嫁给了故河口街戏院老板的儿子。那次他们打鱼停靠在故河口码头,做短暂停留,就是远方表妹柳叶红接待的,由此还得到了友打卦的女儿次儿要送人的消息,才有了今天二姑次儿被他们养到今天,如花似玉的一个好模样子……
实说二姑次儿跟柳叶红有缘,把给船老大是柳叶红引荐。这长大了,也得靠柳叶红去寻亲人。就不知现在柳叶红可是还在故河口街开戏院?敢情好,二姑次儿不是喜欢吊着嗓子唱歌吗,就将二姑次儿放在柳叶红戏院学唱戏吧,边唱戏边找她的姆妈,也许找着找着就找到了。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是父女情分浅薄母女情分浅薄吗,他们母女一场,父女一场,终有别,命中注定,无奈也无法!菩萨都说了,二姑次儿与他们分开过才好过些,哎哎哎……
船老大的老婆苏木儿想起来,恨不得大哭一场!
养到如今金枝绿叶的好女儿,无福消受。船老大夫妇不知多舍不得,伤心得不行。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姑次儿天生如此好模样子,好嗓子,好灵性,倘若真随他们夫妇回了老家,岂不被埋没!也许留在故河口街学唱戏,最终会大不一样,还可寻到自己的家与亲人!一举两得!
平素,苏木儿与远方表妹柳叶红并无多少往来,还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印象,就那次停靠故河口匆匆见过,早已是天壤之别,要不是为了二姑次儿,苏木儿一辈子也不会去找这个远嫁的表妹柳叶红!这次冒然去找,可是找得到?
不想,他们到故河口街一问柳叶红,真是无人不知晓。原来柳叶红的戏院是故河口街最大的,还开有女子戏班。李歌满的戏班叫父子戏班。都是好偏僻生涩的名字。就这样,二姑次儿就被留在故河口街的女子戏班里,跟随故河口街的戏曲家柳叶红学唱大戏。
柳叶红对新来的女弟子次儿,非常满意。次儿长得真是太美了,天生的美人,百年难出一个。嗓子清脆嘹亮。渔船上吆喝出来的天然嗓子,水灵灵,清澈澈,唱戏的好苗子!虽年岁大了一点,练功得用劲些,但有底子模样在,不愁学不会,只要用心教,用心学,不愁不成名角儿!
柳叶红尽心尽力地教,二姑次儿也尽心尽力的学,两下都不辜负!很快,二姑次儿就上了路,学了一阵,唱什么都有腔有调!声音那个清澈灵性的没话说,唱啥角色啥角色活。且唱腔里透着一股昆曲之风!音色抒情迤逦温婉,如夜里长江水静静地流淌,透着一股浅浅的忧伤,听得人是如痴如醉。
二姑次儿只要一吊嗓子唱戏,故河口街的人都张着耳朵听,是为听戏的最高境界。没多久,故河街的人都成了二姑次儿的戏迷。
人人个个都夸二姑好嗓子,好容貌,好灵性,能从她的唱腔中听出内容故事,将来不得了,女子戏班的接班人。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如此。一晃,几年过去。二姑次儿长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棋琴书画,吹拉弹唱,诗酒花茶,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喜得柳叶红逢人就夸。心中很是感激表姐苏木儿给送来的宝贝徒弟。往后不愁接班人。心里暗暗决策着,想将二姑次儿收为自己做儿媳妇。
船老大临死前,良心发现,日夜思念被送到柳叶红戏院学弹唱的养女次儿。忘记交代了,二姑次儿在船老大家并不叫次儿,改了名字,叫杨柳红!这师徒二人算是真有缘分,连名字都叫得相似,一个柳叶红,一个杨柳红,听上去就像两姐妹。其实是两辈人。至于柳叶红的表姐,二姑次儿的养母苏木儿,为何改二姑次儿叫杨柳红,实在是个谜!没人可知,可问询,可考究,也无信息。
杨柳红被送到戏院时,已有十三岁,长得是风华月貌,身材修长,棋琴书画,吹拉弹唱,诗酒花都自学得有个样,再经表姨妈柳叶红两三年的悉心教导,那个真是走路说话都是风情万种,自成风流,待字闺中,某大户人家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