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德金以前不愿管孙癸酉家这种破家务事,今天却下决心要管,还不只是小女孩那双冰凉的手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慈悲之弦,而是还想在老婆那里卖个人情,因为老婆王美兰无数次的劝说过他,让他以大队的名义去让孙癸酉离婚,放杨秀兰一条生路。
再就是,大儿子冷战痴迷林青山的女儿,情愿绝食而死也要定亲娶她。也可能是未过门的大儿媳妇的身世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都说破人姻婚是坏良心,老婆王美兰却一直说了了杨秀兰离婚的心愿是积德行善。罢罢罢,坏良心也好,积德行善也罢,他不信这些,他只觉得在这气温适宜的春夏,小女孩儿的手却冰凉冰凉,如同身处寒冬腊月,在那一刻,他决定将这件家务事给了断了。
冷德金握着小女孩儿的手进了孙癸酉家,小女孩的弟弟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身上披着破旧的小棉褥,干裂的小脸和小嘴,穿着布鞋的小脚没有穿袜子,露着很脏的脚面,他一看到冷德金和小女孩,咧着干裂的小嘴笑了,站起身奔进屋,嘴里连声说着:“妈,妈,大干部来了,大干部来了!”
“孙癸酉!孙癸酉……”冷德金站院里喊了几声,没有人应。
“俺伯一早就出去了。”小女孩儿说着,挣脱了冷德金的牵握,撒腿跑进屋,嘴里激动的喊着,“娘,金伯来了!”
冷德金迈进堂屋,站在套间门口。搬了个凳子,放在内室门口,坐下来,向里面的床上打量。
只见杨秀兰在床上平躺着,隔着破旧的被子也能看到她肚子显得很大,脸色腊黄,几寸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支棚着。
冷德金看到这个阵式,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因为这个杨秀兰刚嫁到冷店村的时候,她俊美的相貌与自己的妻子都不相上下。可现在,她身上哪里还有俊美的影子,都不像个人样儿了,跟个鬼似的。可她才四十岁左右,比自己的老婆还小十几岁呢。而自己的老婆,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相貌仍然俊俏,她如果不笑,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身体也保持的好,仍然细胳膊细腿细腰身,从后身看她,就跟个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眼前的杨秀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小女孩和弟弟站在母亲床前,怔怔的望着冷德金。
“癸酉家的,癸酉呢?”冷德金心情很沉重的问。
“不会,忘,你大恩。”杨秀兰答非所问,很艰难的说着感谢话。
“你爹去哪儿呢?”冷德金又问床前的小女孩儿。
“去砖厂干活了。”小女孩儿说着,走出内室,出了堂屋。
冷德金以为她去喊孙癸酉,起身站在堂屋门口,望着小女孩,仍能感觉到她冰凉的小手。谁知她去了厨房,开始进进出出的抱柴舀水,做起了早饭。
冷德金又来到套间门口:“癸酉家的,你让孩子喊我,我来了,癸酉现在不在家,大队里事多,我改日来吧。”冷德金说着,看杨秀兰的反应。
“别。”杨秀兰挣扎着要坐起,挣扎了好几挣扎,还是没有坐起来,只是免强将身体侧向外边。又说,“他,饭时,就回来。”
“那我去砖厂找他吧。”
“别,别走。”
“放心,我今天一定将你的心愿给了了。”冷德金说着,走了出来。
床上的杨秀兰一直用艰难而急切的语言哀求,女孩的弟弟披着破旧的棉褥子跟了出来,跟到屋门口便站住了。
正在烧火的小女孩一看到冷德金要走,立即奔了出来,拉住了冷德金的衣角,很可怜的哀求道:“德金伯,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