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又说:“刚盛的,妈才喝了两口,嫌不嫌弃。”
贾玉轩微微一笑,来到饭桌前,伸手接了妈妈的汤碗,开始就菜喝起来。
爸妈相视一望,脸上都荡羡着欣慰和笑意,然后很幸福的望着儿子喝汤。儿子脸上的微笑就是他们的幸福。
其实,贾玉轩心里很想让爸明天去县社给丁厂长打个电话,或者去厂里找丁厂长,让他明晚来家一趟,但他怕爸妈往深处想,因为刚才他可是在爸妈的脸上看到了警觉和担心。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丁厂长这几天就会来。他想。
于是,他便一直耐心的等待,一直等到星期四,丁厂长也没有来。
公安介入调查棉厂的事故原因,也不知查到什么地步了,丁厂长是不是已经出事了。贾玉轩等不到丁厂长,开始担心起来。但又一想,如果棉厂有什么变故,妈妈在县社上班,爸爸几乎每天都出去,应该会知道。
现在没有棉厂的消息,反而是好事。
丁厂长上次是星期五晚上来的,他说是凤鸣不回来,怕自己空落,来陪陪自己,也许他星期五晚上会过来吧。他想。
说来也奇怪的很,自从知道了棉厂事故死亡者是冷辉,那令他无助烦恼的幻觉再也没出现。
到了星期五,妈妈傍晚来的时候,带了一条宗黄色小狗,说玉栋又去开封凤舞那过礼拜了。因为玉栋今年就毕业了,最近回县城的学校实习。但每到周末,凤舞如果不回来,他就直接去市里找凤舞。
吃晚饭的时候,贾玉轩嘱咐爸爸,别睡太早,丁厂长可能会过来。如果他来了,就赶紧给他开门。因为天太冷,人家现在毕竟是棉厂一把手,不能再怠慢他。其实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不是因为天冷,也不是因为丁厂长是一把手,而是他迫切想见到丁厂长。
他之所以特意嘱咐爸爸,是因为上星期五之后,爸爸很生气,还说丁厂长再晚上来就不让他进门。
贾玉轩预料的没错,这个星期五晚,丁厂长果然来了。不过,他来的很晚,八点多才来。
夏天傍晚时的八点多,天还不黑,但冬天黑的早,下午五点半就擦黑了,八点多都是深夜了。普通人吃了晚饭就坐床上暖被窝了,特别是中老年的普通人,连电视都懒得看,暖好热被窝就开睡,因为天太冷。
八点半正是暖热被窝准备开睡的时间。
丁厂长这个时间过来,无疑就是深夜过来。
这个晚上,妈妈也在这院休息,丁厂长在外边叫门时,妈妈已坐在了床上。因为儿子提前安置了,听到丁厂长的叫门,爸爸烦得不行,还是出去给他开门,把他引进西屋,倒了杯茶就离开了,回到堂屋也不敢上床,因为一会儿还要送丁主任出门。
丁主任这次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贾玉轩身旁的桌子上。
“房子收拾好了。”丁厂长说着,将玉轩爸为他倒的茶水从外间小矮桌上端到了里间的三斗桌子上,然后去外间搬了把椅子,放在离床有几步之遥的桌边。
桌子的一头挨着床,另一头几乎挨着帏帘。丁厂长挨帏帘坐下,他面前就是三斗桌的一角。
贾玉轩拿过钥匙,很随意的用左手的食指挑着钥匙项圈,那双俊弱又好看的蝌蚪眼里却射出利刃之光,在丁厂长脸上扫来划扫。
“简装了一下。”丁厂长笑说。
“简装?”贾玉轩不解。
“包了门边和墙裙,吊了顶。哦,水电也齐了,还有灶火,都齐了,现在铺了床就可以住人。”丁厂长没有与贾玉轩直视,他目光游历的望向窗户。
“那房产的名字呢?”贾玉轩问。
“弄好了,是林会计一个人的名字。”丁厂长说着,迎住了贾玉轩的目光,拭探的问,“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去做,但不明白为什么房子只写林会计一个人的。”
贾玉轩没有接丁厂长的话,而是反问:“车间出事故的职工叫什么名字?”
丁厂长端着茶水送到嘴边,正拭探茶温,听贾玉轩这一问,像被蛇咬了一下,又立即将送到嘴边的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冷辉。”丁厂长迎着贾玉轩的目光说,“我怕你多想,上次没有提他名字。”
贾玉轩左手食指挑着钥匙项圈,他望着那串钥匙若有所思。
“是你干的吧?”贾玉轩望着那串钥匙,像是自言自语。他这是在拭探丁厂长。
贾玉轩的声音很低很轻,像呼出来的气息一样轻飘。但在这个冬夜,每个字都清晰的如晴朗夜空的星辰。
贾玉轩说完这句话,双目早已望向丁厂长,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