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抚须道:“既然你有这般见识,老夫给你个差事,若是等会有人来寻老夫,劝老夫改变主意,你便将刚才的话重复一次,将其打发了,如何?”
“这……学生只能尽量一试。”
薛瑞表情颇有些犹豫,能来劝于谦改变主意的人,肯定是朝中高官,他一个小小的天文生,怕是没有那么强的说服力。
正想谁会不请自来,就见一书吏奔走进来,拱手道:“部堂,武清伯求见。”
“石亨?”
薛瑞下意识看向于谦,猜测这石亨跑兵部来有何意。
于谦沉着脸,几息后才叹道:“请武清伯进来说话。”
片刻后,就有一位身穿甲胄的魁梧汉子走进来。
于谦从书案后走出来,拱手道:“于谦见过伯爷,不知伯爷来兵部有何贵干?”
昔日阳和口之战中,石亨随宋瑛、朱冕出战,却不料被监军郭敬阻挠,以致全军覆没,石亨运气不错,单骑逃回大同,因其是败军之将,被朝廷罢官下狱。
在朱祁钰监国期间,觉得石亨颇有帅才,便给了他一个机会,命他招募士卒自效。
及至后来,京中招募的士卒无人率领,戴罪之身的石亨得以被拔擢,管京军操练。
自回京以来,石亨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尤其是在前段时间,朱祁钰已敕封石亨为武清伯,总掌京营,负责京师防务,可谓一步登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土木堡一败能打的几个老将都歇了菜,其余有有勇有谋者还真难找出几个,明史中介绍石亨时,用了“边将智勇者首推杨洪,其次则石亨。”这句话。
由此可见,朝廷重用石亨也是迫不得已之事。
事实证明,石亨确实当得起这个评价,在北京保卫战中,石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大司马客气了,石某今日登门,实有事要商议。”
石亨拱手还了一礼,又瞥了眼薛瑞,还以为他是于谦的仆从,便没放在心上。
于谦请他坐下,命人上了茶,等石亨饮了一口,这才道:“伯爷此来,莫非是来劝老夫改变主意?”
“说来惭愧,石某确有此意,万望大司马体谅。”
石亨是伯爵,身份上比于谦要高一些,但言辞却略显谦卑。
他如此作态,乃是知道于谦是朱祁钰面前的红人,如今又负责提督京师防务,算是他顶头上司,再加上他有事相求,因此表现的恭谨。
于谦叹气道:“倒不是本官不体谅伯爷,陈兵九门外,实乃不得已之事,还请伯爷谅解。”
石亨急道:“大司马,如今京营多是新募士兵,再加上军械在土木部一战损失殆尽,战力甚至不足战前一半,不怕大司马笑话,当日阳和口战败时,石某可是亲眼见过瓦剌军队之强悍,若是在城外浪战,万一事有不济,导致大军溃败,石某殉国倒是无妨,可京师没了大军驻守,要如何抵御瓦剌攻城,大司马可考虑过此事?”
听这口气,很抗拒于谦陈兵九门外的安排。
“在伯爷来之前,本官正和这位少年郎说起这时,伯爷若是有闲,不如听听他的分析?”于谦提议道。
石亨微微有些诧异,指着薛瑞疑惑道:“这少年人可是大司马亲信仆人?”
薛瑞只好再次上前见礼,道:“学生薛瑞,是钦天监一名天文生,此来是向部堂呈送候补。”
“那你说说,陈兵九门外,究竟有和利弊?”
石亨心中暗道,这小子应该是于谦的亲友后辈,这才将他带在身边镀金。
薛瑞也没怯场,侃侃而谈,将刚才和于谦说的话重复了一次。
石亨听了面色很沉重,这几条陈兵城外的理由,他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反驳的地方。
他甚至在想,若自己真领兵困守京师,瓦剌没有明军牵制,定会祸害京畿地区的百姓,届时,朝廷肯定要督促城中将领领兵出击。
与其让朝廷下军令调自己出城,还不如主动领军出击,若是能有些斩获,这样也显得体面些。
“也罢,那石某就遵照大司马的安排。”
石亨犹豫片刻,终于接受了几个任命。
而后,石亨和于谦又商议了些兵力部署的事务。
在前不久,朝廷从京营抽调了2000名士卒前往古北口,又调500O名兵士前往紫荆关驻防,极大增强了两地的军事守卫力量。
先前得到的战报,也先已率军绕过大同,直奔京城而来,从对付的行军路线可以看出,双方的第一战,肯定要在紫荆关打响。
于谦看着舆图,思忖道:“伯爷,紫荆关原有士卒七千,又抽调了五千余人增援,但郭登发来的军报表明,也先部众足有三万余人,紫荆关这么点人怕是不够吧,是否再排些士卒增援?”
“不必。”
石亨摇头道:“紫荆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万余人足够防守,再说关城也容不下更多士卒,某觉得这些人已经够了,再多反而会生出许多麻烦。
再说,瓦剌还有一路大军直奔居庸关而去,人数也要更多些,加之居庸关到京城的距离比紫荆关到京城更近,说不定会成为瓦剌主攻的地方,应该加强居庸关的守卫才是。”
旁边薛瑞听得一愣,据他所知,瓦剌之所以能打到京城,就是攻破了紫荆关,现在于谦提议再增派人手,石亨竟然表示反对,还要将本就空虚的兵力浪费在其他地方,这让薛瑞很着急。.c0m
眼见石亨已经和于谦商议要调多少人增援居庸关,薛瑞再也忍不住,提醒道:
“伯爷,进攻居庸关的瓦剌军队虽说有五万余人,可到底不是瓦剌精锐,再加之领军之人是阿刺知院,和也先的军事才能差不少,想要拿下居庸关难于登天。
然而,进攻紫荆关的人是也先,众所周知,他的部众战力最为强悍,若是打定主意要攻打紫荆关,恐怕一万多人还是不够,请尽量多派些士卒增援,将也先拦在关外,这才是上上之策。”
石亨闻言,眯起眼看向薛瑞,冷声问道:“你这么说,莫非是在质疑本伯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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