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影厂在金鸡奖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这许鑫是知道的。
当初在《立春》赔钱后，许鑫还在摆弄奥运会时，厂里催着他开《风声》，他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得奖，你们得帮我。
其实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奖项公关在任何电影奖项之中都是存在的。
包括三大。
包括奥斯卡。
甚至很多人不了解，奥斯卡从来都并非一个单纯以影片质量决定最终奖项归属的奖项。
拥有投票资格的九千多位老美电影学院奖评委，他们来自全球多个国家地区，就跟选举一样，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影视发行方围绕着入围作品本身展开的公关，几乎可以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而这种公关活动之花哨，也是影迷想象不到的。
比如08年上映的《机器人总动员》，在今年奥斯卡颁奖礼之前，就曾借助给奥斯卡的学员评委分别邮寄DVD的基础上，为这些评委的家庭成员准备了成套的瓦力和伊娃的手办。
再比如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在冲奥时，各种名流酒会几乎是一天一场。
为的就是能增加在评委面前的印象分。
很多人或许不理解，对于一些发行公司来讲，奥斯卡也好，金鸡奖也罢，无非就是一个颁给从业者的作品奖项罢了，为什么一定要争一个虚名……可实际上，就单那奥斯卡举例吧。
奥斯卡从来都不是一个传统的奖项，而更像是一门生意。
比如《老无所依》，这片子在北美的总票房是七千四百万美元。
而它上映的地区就只有美国、澳大利亚。
2007年11月到2008年1月期间，就只有这两个国家上映了这部电影。
可随着2008年1月份，奥斯卡入围名单公布后，获得8项大奖提名的《老无所依》陆陆续续在40多个国家登录。
尤其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获得了最佳导演、最佳剧本之后，老无所依的全球票房从七千四百多万，直接攀升到了一亿八千多万。
多了一亿美金的票房不说，它的DVD销量在各国狂揽了接近1.5亿美金的收入。
而它的成本，就只有两千五百万美元。
但随着奥斯卡的角逐，两千五百万的成本，获得了接近3.5亿美金的毛利澜收入。
虽然分成之后，肯定要大幅度缩水。
但与他们在奥斯卡那最多几百万的晚宴美元花费，这生意简直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所以，对电影人来讲，这些电影节不仅仅是对于自己艺术贡献的肯定。
更是一门生意。
虽然金鸡奖的影响力不如奥斯卡。
但……天朝那么多人口。
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来自己的电影里消费过。
如果通过金鸡奖知道了自己的电影，买来DVD看看……哪怕目前天朝的盗版猖獗……可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对不对？
钱是一方面，名声是另一方面。
能名利双收的时候，其他人怎么想许鑫不知道。
他反正肯定不会错过的。
这和势利不势利没关系。
自己付出了努力，凭什么不能得到回报？
而西影厂有这个能力与平台，《风声》要是拿奖，那就是共赢。
只是可惜……
虽然抱着“垫装备”的念头，可看着上台领奖的《铁人》，许鑫还是忍不住对旁边的郭正义说道：
“郭导……没关系，咱们下次努力。”
可听到这话的郭正义却笑的很是平静：
“许导，我已经有三个了。”
“……”
得。
您老人家当我没说。
对不起，草率了。
许鑫摇摇头。
而接下来的颁奖典礼波澜不惊。
在张国利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无论是数字电影，最佳录音，还是最佳剧本之类的，都和《风声》无关。
最佳录音给了《八月一日》、最佳音乐给了《集结号》、最佳摄影也是《集结号》，导演处女作给了《走着瞧》的李大为。最佳儿童片给了《走路上学》。
一个又一个奖项的进行。
最后，在《最佳女配角》被岳红拿到了之后，许鑫看着在台上拿着证书和奖杯，一边发表获奖感言，一边泣不成声的岳红，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
下一个，就该轮到《最佳女主角》了。
他本能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梁冰凝。
而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梁冰凝也扭过了头，说道：
“该咱们了。”
“……嗯。”
许鑫应了一声。
而梁冰凝也没多说话，只是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把疲乏打出去，调整状态准备迎接那个……她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可能。
很快，掌声之中，岳红下台。
一群舞蹈演员上台来表演了一段充满了现代科技感的舞蹈后，张国利重新走上了台。
先是拿舞蹈和邓趠调侃了一下，紧接着说道：
“好，下面我们颁奖继续。”
话音落，现场激昂的音乐声伴随着旁白声音响起：
“接下来颁发的是：《最佳女主角》，有请颁奖嘉宾：张瑜、陶虹。”
张瑜，七八十年代在《庐山恋》中成就了家喻户晓的明星，同样是金鸡奖的第一届影后。
而陶虹则是凭借《生活秀》，在2002年的22届金鸡奖上成就了影后之名。
俩人携手上台，分别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张瑜。”
“我是陶虹。”
陶虹胖了许多。
如今已经是四十的她以许鑫看来，脸上应该是打了不少玻尿酸、水光针。
有些臃肿，再也不复当年的清纯形象。
至于张瑜……
得承认。
依旧是风华不减当年。
许鑫没空听俩人尬聊，只是脑子里在想……
姐姐现在在想什么呢？
……
“就是这个奖哇？”
房间里，许大强看了一眼儿媳，问道。
“嗯……”
杨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屏幕，眼神有些恍惚。
她有些后悔了。
要是自己能去参加……
是不是获奖几率会更大一些？
“……闺女，给。”
杨大林削好了苹果，递给了她。
可杨蜜没接。
只是看着电视……
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
“获得第二十七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是：电影《李米的猜想》、周讯。”
“哗啦啦啦啦……”
掌声中，荧幕上出现了《李米的猜想》这部片子的片花。
而屏幕上也出现了小窗口，是和曹保平、邓趠坐在一起的周讯。
“电影《画皮》，赵微。”
“电影《绽放》，姚星彤。”
“电影《梅兰芳》，张子怡。”
“电影《立春》，蒋文丽。”
“电影《风声》，杨蜜、梁冰凝。”
六部影片的片花，与小镜头全部显示在了大荧幕之上。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面带微笑，包括许鑫和梁冰凝在内。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陶虹和张瑜揭晓谜底到底是花落谁家。
舞台上。
张瑜揭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了那份获奖名单。
展开。
递给了陶虹。
俩人一齐捏住了这份名单。
看了一眼后，对着话筒，张瑜率先开口：
“获奖者是……《立春》，蒋文丽。”
许鑫的心瞬间一嗝噔。
蒋文丽的获奖……那是不是代表着《风声》……
他来不及思考，只是手脚一下子变得冰凉。
紧接着，就看到陶虹对着话筒说道：
“《风声》、杨蜜、梁冰凝。恭喜！”
“哗啦啦啦啦……”
“喔！！！！！”
不知是谁欢呼了一声，许鑫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着，努力的摇晃了起来。
……
燕京某个出租屋内。
包文静和包贝尓看着电视画面上，那正在被后面的于慊、黄小明抓着疯狂摇晃身子的许鑫……
包贝尓沉默无言。
而包文静则喃喃说道：
“就……这么……就……封后了？”
听到她的话，包贝尓应了一声：
“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
“……我以为是周讯和蒋文丽。”
“周讯不可能的。《李米的猜想》导演曹宝平因为那部《光荣的愤怒》几乎都要被封杀了，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奖项给她。”
包贝尓说完，扭头对女友说道：
“杨蜜现在还没出月子……明天咱们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吧？”
虽然一直不喜欢在别人面前低头，更不愿意看到老公在别人面前低头。
可今天的包文静却难得的没有反驳。
而是微微点头：
“……嗯。”
……
横店。
“啊！！！！蜜蜜得奖啦，蜜蜜得奖啦！！！”
房间里，和李敏念一同收看金鸡奖直播的刘知诗欢呼了一声，然后想都不想就拿出了手机，飞快的给杨蜜发送过去了早已经编辑好，一切就等尘埃落定的消息：
“哇哇哇！！！！蜜蜜！恭喜封后！！！赢啦！赢啦！！！！”
……
“谁……？说的是谁？……是蜜蜜吗？”
燕京，刘晓丽看着电视，不确定的对女儿问道：
“蜜蜜得奖了？”
“……嗯。”
刘一菲点点头：
“得奖了。金鸡影后，虽然是不是最年轻的我不清楚。但……蜜蜜封后了。”
说完，她拿出了手机，满眼羡慕的给杨蜜发送出去了一条消息：
“恭喜！！”
而比起她的羡慕，刘晓丽的眼里则满是复杂。
明明三年前……还是个黄毛丫头。
可是现在……
“唉。”
她发出了一声长叹。
……
同一时间都在关注这场直播典礼的人，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有人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有人是不敢相信。
有人是震惊到表情呆滞。
更有的人是嫉妒的面目全非。
可是，对于圈内的人而言，当同样出自西影厂的《风声》与《立春》一齐获得了最佳女主角的称号后。
他们都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个曾经的惯用冤大头，没落的王者，迟暮的西影厂……
这一次，似乎真的彻彻底底的抬起了头。
回来了。
看着在掌声中，和梁冰凝手挽手走上台的许鑫，不知多少人神色里出现了一抹深思。
这个年轻人……
能耐真的这么大么？
……
“呵。”
张一谋轻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来。
“……爸？”
张沫疑惑的问道：
“不看了？”
“嗯，没看的必要了。”
他摇了摇头。
张沫不解。
“……为什么？后面还有男主角、导演、影片三个奖呢。”
“《风声》的上限没那么高。”
看着电视当中搭着手和蒋文丽汇合后的许鑫，他眼里虽然翻滚着喜悦，但还是给女儿解释道：
“今年的女主角，本身竞争也不算大。首先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咱们国家的奖，不单单看的只是简单的电影。它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缺一不可。
《立春》和《风声》都属于三者占尽。《风声》的人和在票房，在题材。而《立春》的人和在于罗马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之前呼声极高的周讯之所以的不了奖，并不是说她演技很差。恰恰相反，虽然类型片不同，但这几部电影，我都认为她们把剧本里自己的角色发挥到了极致。包括蜜蜜也是如此。
但，周讯的差错，是出在曹宝平这个人身上。他的那部《光荣的愤怒》被封禁一点都不为过。而这种时候，别人是天时地利人和，他却丢了天时，所以这次的《李米的猜想》注定是颗粒无收。
可你反过来看，厂里包揽了最佳女主角。两部电影，足够媒体把西影厂渲染成当晚最大赢家了。凡事不可用尽，金鸡奖也是如此。三个影后，成就了厂里老中青三代女演员的地位，可后面的……不管是《集结号》、《梅兰芳》都和《风声》有的一战。
不要以为金鸡奖学不会妥协，恰恰相反，他们才是最会妥协的那一搓人。所以，《风声》的金鸡奖，到此为止了。”
作为手中握着九座金鸡奖奖杯的记录保持者，他摇了摇头。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和蒋文丽汇合后，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都见证了一段相当具有象征意义的一幕。
男左，女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