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内阴阴沉沉的,狂风在帐外呼啸着,厉云卿的心口微微起伏,灯一灭,便有微弱的绿光在他身周缭绕。
他原本只是想小寐一会儿,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花锦的脸。
不是,不是花锦......是花锦。
只是厉云卿看到的花锦,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白色的薄衣裳,没有袖子,百褶的深蓝色短裙,还露出了她白嫩的双膝。
她一脸的惊惶,在学校的楼道里奔跑。
“锦儿!”
厉云卿张开双臂,想要将花锦护在怀里。
她却是直接穿过了厉云卿的身体,往楼道深处跑去。
一具具手脚不协调的尸体,在她的身后追赶着她,看得厉云卿直皱眉头。
这些都是什么?人?还是怪物?
他扭头看向花锦逃走的方向,又看向那群怪物,怒道:
“什么鬼怪?胆敢伤害本王王妃!”
说着便要拔出他的蝉翼刀来,身周画面却是一转,就看到四处都是人吃人的景象。
混乱的,黑暗的,绝望的世界,一幕幕让厉云卿震惊。
这是什么地方?他的王妃去哪儿了?
厉云卿猛的睁开双眸,心痛的让他几乎呼吸不过来,他的额头上冒着冷汗,眼神混沌不清,还未从噩梦里完全清醒过来。
不是假的,厉云卿突然无比坚信,他脑海里的那个世界,那个在地狱里奋力奔逃的短发姑娘,就是他的王妃。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上辈子,还是现在?
厉云卿焦虑起来,他赶紧的起身,手里捏着花锦的鸾钗,冲出了王帐,
“找,快点去找你们的娘娘,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本王的王妃找回来。”
所有能撒出去的人,都被厉云卿撒了出去,包括孙国公的那二十万府兵,全都在找一个花锦。
但花锦的行走路线是一路往湖山郡腹地走,所以一路上鲜少有人烟。
她没有生育过,所以没有奶水,也不懂要怎么养孩子。
想要给怀里的孩子找户可靠的好人家收养,还挺不容易的。
于是行走在荒郊野岭里的花锦,就只能给孩子找些野兽的奶水来喂养。
她没什么目的地,本来就宛若浮萍一般,正在寻找落脚地,因为怀里的这个小婴儿,花锦完全随心所欲了起来。
哪里有母兽,她就往哪里走,最后过了一座乱葬岗,花锦发现自己的路线已经完全偏离了湖山郡,她跨过阮王封地,竟然游荡到了泉水郡。
进入泉水郡后,便渐渐的见到了一些人。
不过都是路边逃难的人。
花锦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抱着个孩子也不知道接下来往哪儿去,就往路边这么一站。
旁边的泥路上坐了一群精壮小伙儿,为首的小伙儿抬头看了看花锦,很是憨厚道:
“婆婆,你也是逃难去玲河郡的?”
“玲河郡?”
脸上全是皱纹的花锦,拿着黑色头巾,将自己的脸全都遮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凤眼,以及头巾下银白色的发尾。
“听说孙国公已经将湖山郡祸害完了,下一个不是谷旗州就是咱们泉水郡,所以这一片儿都是逃难的。”
小伙儿实话实说,目光又看向花锦怀里抱着的孩子,充满了同情的问道:
“这是你孙儿?”
孙儿?......花锦听到这话,心里头一片复杂,她两辈子都还是小处处呢,这下在别人眼里都是个有孙儿的人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厉云卿给睡了,好歹还体会了一把男欢女爱的滋味。
现在可是好,她啥也没体会,就当奶奶了。
“哎呦,这可不是你亲生的孙儿吧。”
不等花锦回答,小伙儿后面,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坐在板车上,好奇的看着花锦。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一路上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不少,但宛若花锦这般身段儿窈窕曼妙的老太太还挺少的。
再看花锦抱孩子的动作,是一只手抱的,另一只手闲着没事儿的垂着,竟让人觉出一股子娇懒的意味。
花锦低头看了看自己单手抱着的婴儿,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声,
“这是我捡的。”
“哎哟,真不是亲生的啊?”
妇人干脆从板车上站起身来,走到花锦的面前,瞧着襁褓中红彤彤的婴儿,可惜道:
“瞧着挺俊的,这孩子的父母怎么就不要他了呢?还是个男娃儿呢。”
花锦很大方的让那妇人看孩子,没多说关于袁幼瑛和白惊鸿的事,只说这个孩子是在湖山郡捡的,瞧着可怜,就一路带过来了。
“你是从湖山郡来的啊?”
姚娘子一脸的同情,看着花锦啧啧道:
“那你这么大年纪,能从湖山郡活着逃出来,也挺不容易的。”
在泉水郡人的眼里,湖山郡那就是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但凡从湖山郡逃往泉水郡的人,无一不惨。
只见姚娘子很是热情的指着那群精壮小伙儿,
“这是咱姚家铁匠铺的伙计们,这是我儿子。”
她指着方才第一个同花锦说话的壮汉,一脸骄傲的介绍着儿子的气力有多大多大,铁打的多好多好。
壮小伙儿姚军一脸的不好意思,
“阿娘,别逢人就夸了,臊不臊啊。”
正说着时候,前方突然打马冲过来一队人,为首的身穿飞鱼服,也不管路上有些什么人,马速丝毫不减。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姚娘子,花锦伸手,将姚娘子一个拨拉,从泥路边拉着后退几步。
为首锦衣卫骑着的大马,铁蹄踏着姚娘子方才站的地方,一阵风般的冲了过去。
紧接着,一大群马蹄呼啸而过,有人大骂道:
“好狗不挡道,眼瞎啊。”
骂完,还扬起马鞭来,朝着花锦和姚娘子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