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唉,这小厉王妃把百姓都圈到了厉王府治下,越往北地越是兴旺繁荣,咱们是生意人,没有人,哪里有生意呢?”
李员外满脸都是无奈,摇着头上了马车,继续往北去。
留下虞公一人留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的身边来来去去,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大家生怕跑的慢了点儿,牛羊马的崽儿就被领完了。
“哼,这个小厉王妃,简直是胡来!祖宗家法都被她败坏了。”
虞公强硬着姿态,嘴里骂着花锦,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回了虞家村。
他觉得,就算是花锦的福利再好,那又怎么样?厉云卿再有钱,也经不住花锦这么造的,她给那么多人免费送牛羊马,厉云卿会允许她这小妇人胡来多久?
当亏损的多了,厉云卿肯定会出来制止。
没多久,被骗去了北地的人,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去了北地后,根本就不可能领取到免费的牛羊马崽儿。
说不定领回来的牛羊马崽儿,都是些病崽。
一定是这样没错。
虞公越想,越对花锦这等胡作非为的妇人嗤之以鼻,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人究竟懂什么啊。
他就这么进了村子,刚回来,就发现村子里的不少人都在收拾东西。
有人偷偷的跟他说,其实在虞公回来之前,虞家村就已经偷着跑掉了很多家奴。
这话让虞公怒从中来,他站在谷场吼了一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收拾什么东西?”
虞家村里有不少虞家的旁枝,这些旁枝共同构成了虞家村的上层结构,
但虞家村更多的,是虞家的家奴。
这个村子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家奴的孩子们生在这个村子里,长在这个村子里,大了后又在这个村子里成婚生子。
听的虞公的一声怒吼,谷场周围的一圈儿人家,纷纷停下了手里收拾东西的手。
有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出来,向虞公行了一礼,
“老爷,如今孙国公已经死了,咱们村儿再也不用被困在这里,听说北边儿有政令,所以......孩子们都想去北边儿想点营生。”
她的话音刚落,虞公抬起手来,扇了这老婆子一巴掌,
“谁准许你们走的?你们的祖辈卖到我虞家,那是卖的死契,你们生生世世,生是虞家的人,死是虞家的鬼!”
老婆子被他扇倒在地,被旁边几个壮硕的小伙儿扶了起来。
有个小伙计十分不服气的瞪着虞公,
“老爷,咱们如今是连饭都吃不饱了,若是一直留在这里,只怕也是死路一条,只要离开虞家村,我们就能成为良籍,再不是虞家的人,也不是虞家的鬼了。”
“放肆!谁准你讲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活该被打死,狠狠的打死!”
虞公气的要命,直接抄起谷场上的一根棍子,就往对面小伙计的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
“当年,你们的祖辈卖到我虞家,是我虞家给了你们一口饱饭吃,你们在我虞家村落地出生,是吃我虞家的米,喝我虞家的水长大成人,如今你们的死契在虞家,我打死你们这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被打的小伙子低下头,任由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
旁边的几个壮硕小伙儿,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将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他们是奴才没错。
他们的祖辈被卖到虞家,是虞家给了他们的先辈一口饭吃,这也没有错。
所以他们的先辈伺候着虞家人,他们的孩子,也将世世代代的伺候着虞家主子。
这一切,虞公半点没有骂错。.CoM
可是啊......
不是没有怨言。
也不是没想过反抗。
可他们是奴籍,只能将内心的不甘吞咽下来,因为即便反抗了,他们的反抗之路也走不了多远。
制度摆在这里,他们没有户籍文书,走到天景国的哪里,都会被抓住遣回原籍。
逃跑的奴才被遣回,会被主人家打死。
原本大家都认命了,自己的父母是奴才,自己是奴才,自己的儿女也会是奴才。
真的已经认命了。
可是,小厉王妃的政令来到了虞家村北。
是的,政令只颁布到虞家村北。
衙役连虞家村都没进,就在北面儿贴了张告示。
凡厉王府治下百姓,皆可重立户籍,按户申领牛羊马的崽儿。
但花锦的政令不进虞家村,也就是说,住在虞家村,及以南的百姓,根本不能享受到这些政令带来的好处。
无数奴才都在想这这个问题,如果想要摆脱奴籍,只要搬到虞家村以北,就能重新获得一个良籍。
现在不跑,还待何时?
也不怪这人都往北边儿跑,因为大家当奴才,都已经当了好几代人,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谁又愿意自己的子子孙孙,依旧是个奴才命呢?
棍棒声响起,被打的小伙子身上已经皮开肉绽。
他依旧一言不发,但周围沉默着,聚拢的家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知道是谁,小声的说了一句,
“虽然我们在这里出身,吃着虞家的,喝着虞家的,穿也是穿着虞家的,但我们没有闲着,我们也在干活儿。”
又有人小声的接了一句,
“是啊,没日没夜的干活。”
“我们从小就在干活。”
“我想读书,我想写字,我没法儿办到这些,但希望我的儿子可以,没准儿,没准儿我的儿子学会了读书写字,他就可以做官呢。”
......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从小声的嘀咕,到大声的交谈,最后,被打的小伙子,伸出血淋淋的手,将虞公的棍棒一把抓住。
他低着头,说,
“我太爷爷小的时候,被人牙子打得快要死了,最后是虞家当时的家主买下了我太爷爷。”
“从此后,我太爷爷、爷爷、我阿爹、我,都在虞家当牛做马,兢兢业业的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