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这个孩子，这个可怜的孩子，想要回到他的身边……他却无能为力……

“怎么还害怕得哭了？”

柏正雅蹙着眉有点不能理解。

但看到少年眼角沁着的泪珠，微红挺翘的鼻尖，又微微一愣。

他终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啊，明明是他最不应该喜欢的beta，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的beta。

“别哭了，有我在这里。”

他伸出手去擦掉少年的眼泪。

砰！！！！！

一声惊天的巨响，柏正雅感受到一阵极其恶意的注视，愕然地转过头去。

竟是那只扭曲的实验体。

它贴在透明箱壁上狂怒憎恨地瞪着他，纯黑的眼睛仿佛逸散着黑气，分外恐怖。

靠近王上的人类alpha！

该死！

欺负王上的人类alpha！

该死！

那股恶意太过粘稠，几乎能够实质化，以至于柏正雅都皱起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不好的预感就成真了，实验体H112的虫角迅速变大，尖锐的棱角闪着锋锐的寒光，对准收容箱的内壁狠狠撞去！

轰——！！！！！！

观众席有人尖叫：“它突破了！！那个怪物突破了！！救命！！”

收容箱，破了。

不仅如此，虫族的基因取得了上风，H112的躯体重新组合变化，漆黑的鳞甲再次覆盖身体。

在满是人类的星球，他拟态得非常迅速，又或者是为了接近虫母现在的形态，在飞向楚波光的片刻间，便变化成了人类男子的形态，只是额头还有巨大的黑角，背上生着白色的翅膀。

既像天使，又像恶魔啊。

全场的心都揪成一团，没有人说话。

毫无疑问，楚辰光的S级测试彻底失败了。

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一身狼狈，头发凌乱，支撑不住地跪坐在台上，碎裂的收容箱碎片砸到他的脑袋，殷红的鲜血从额角蜿蜒流下。

耻辱、恐惧的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地板，可这种时候，除了楚家父母，没人有心思关注他。

实验体迅猛地飞向楚波光，但又不是楚波光。

时文星吓得蹭的一下站起来，军人坚毅的侧脸上有些慌乱。

他指向柏正雅：“它要攻击那个Alpha学生！快点保护他！”

几百发激光弹同时射出，流弹打在了虫族白色的羽翅上留下灼烧的洞，但它却依然执着向前飞去。

是的，对于虫族而言，虫母身边的人类alpha是必须铲除的威胁。

楚波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柏正雅，S级alpha显得十分镇定，柏正雅很强，他从来知道。

再呆在这里，这个实验体会死。

楚波光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心疼担心一只虫族……

“他疯了么！！那个beta他疯了么！！”

“一个beta，挡在alpha面前？！”

“哈？他以为自己是谁？比S级还厉害的omega？”

回过神时，楚波光竟然已经挡在了柏正雅的身前。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看过去都以为他在保护身后的alpha。

但其实不是，他雾蒙蒙的黑色眼睛盯着实验体H112，无声地说：

快走吧。

“楚波光你疯了吗！！快躲开！”

维泽尔看清楚那个人是楚波光后，脑子瞬间就麻了，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

夏侯焱都吓傻了，不顾一切地往他的方向跑，但身边的保镖拉住了他。

“操！放开！他是在送死！就那么喜欢柏正雅么？喜欢得命都不要！操！”

然而楚波光并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只有把H112的狂暴状态安抚下来，它才能活下去？

到底该怎么做？

刚刚那些omega是怎么做的？

伸出手，然后发出绿色的光？

柏正雅则震惊地望向少年守护在自己面前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是啊，他从来知道楚波光喜欢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个世界上喜欢他的人太多太多，beta，omega，喜欢他的家世，喜欢他的能力，喜欢他的外表，包括楚辰光的喜欢都让他感到廉价。

可现在……

明明楚波光没有任何天赋，明明楚波光没有任何能力，甚至刚才还害怕得哭了，可依旧在这种生死关头挡在他的身前。

柏正雅罕见地失神了，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想到，脑海里只蓦地出现一双装满欣喜、小鹿乱撞的黑色眼睛。

躲在角落自卑敏感，即使喜欢也不敢说出口只敢远远观望的小胖子。

变得漂亮好看后仍旧羞涩腼腆，暗戳戳偷看还以为他没发现的beta少年。

他看过他哭，看过他笑，看过他狼狈，也看过他在无人的角落暗自发光。

楚波光，那些都是楚波光，都是楚波光……

“楚波光你让开……”柏正雅回过神咬牙道，声音变得酸涩，他很少会这么失态，“楚波光你让开！听到没有？！”

他伸出手去抓beta的白色校服。

然而却抓了空。

实验体毫不留情地把挡在他身前的beta少年抓走了。

或许过了今天，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刻骨铭心地爱他。

那一刻柏正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预想中血肉模糊的悲剧并没有出现，那只实验体竟然把楚波光拉着抱起来，似乎是想带着他一起逃走。

他们一起飞到了天上。

“波波！！波波！！！”南宫奇仰着头看着上空都快急哭了。

他看到一个alpha军人，连忙拉住对方：“我朋友被实验体抓走了，谁去救救他啊！求求你们救救他！”

现在场面一派混乱，哪有精力理会他呢？alpha 把南宫奇的手扯开，继续保护其他omega退场，在这种紧急关头，肯定首要保护omega的生命安全，beta？自求多福吧！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beta少年站在原地，差点都东奔西跑的人群撞倒。

他红着眼圈，再乐天的性格眼泪也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如此弱小。

他们beta的命，就这么贱么？

李主任看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还不是怪不自量力的恋爱脑。”

楚爸爸楚妈妈连忙爬上台查看宝贝儿子是否受伤，这时候根本没空关心楚波光会遭遇什么。

“时文星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啊？”

柏星长从来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场面，即使有当地的星际军维持秩序，也已经足够鸡飞狗跳了。

柏文星还能说怎么办，先把实验体抓回来呗，就算他只抓了个beta，但在直播呢，这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所有摄像机的镜头都转向统测大厅的上空，在那里，实验体抱着beta少年，没有吃，没有杀 ，也不知道在干嘛。

不过呈现在大屏幕上和直播间里的画面的确是唯美的。

异常俊美的虫族男人把娇弱的人类少年抱在怀里，身后的白色羽翅挥洒下雪花似的大片羽毛，然而它又拥有漆黑眼瞳、黑色巨角、锋利獠牙等等邪恶要素——

圣洁的白色羽翅，坚硬的漆黑铠甲，这让它看起来像一位远古神话里的堕落天使。

而它怀中的beta少年，就是再美味不过的人类祭品。

陷入狂暴状态的实验体仍旧处于莫大的痛苦之中，这让他神情凶恶，獠牙外翻，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

楚波光想要减轻它的痛苦，哪怕一点点，于是回忆着刚才在统测时看到的，伸出手，摸上了实验体H112的虫角。还好他看得足够认真。

奇迹的一幕发生了，耀眼的绿色光芒从他掌心发出，H112眼中的黑色雾气慢慢消退，恢复成了猩红色的竖瞳，狰狞的表情也变得逐渐平静。

“乖，乖……”楚波光轻轻抚摸他坚硬的角，像抚摸一只受伤的大狗狗，“不痛了不痛了……”

是献祭？是救赎？

是无助的人类beta，还是悲悯的虫族之母？

这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