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穿过长长的通道,莫修寒忽然道:“啊,对了,年初大赦天下之时,皇兄准许吕氏不必待在地牢?”
陈风回道:“确有此事,臣一接到圣旨,便将吕氏从地牢转移到了这普通的牢房之中。”
莫修寒环顾四周,“这环境还不错,陈少卿费心了。”
陈风擦了擦额间的雨水,“是陛下圣德。”
陈风巴不得赶紧走到,所以步子快了许多,湿哒哒的袖子不时甩出一串水滴,散落到地上。
“殿下,到了。”陈风弯着腰,示意他看向前方的牢房。
莫修寒看了眼不远处牢中的女子,她正坐在一堆凌乱稻草上,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看不清容颜。
他没立刻进去,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她四周附近皆空空如也的牢房中。
“陈少卿想的真周到,她周围,确实不该有人。”
“是……”陈风的心脏怦怦直跳,手都有些颤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莫修寒如芒在背的目光正扎在他身上,似乎能扎穿他心底的想法。
吕氏旁边那个位置,原本不是空的,正是前几日跑出去的那个犯人住过的牢房……
他差点都要以为莫修寒知道点什么,是来问罪的,但莫修寒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陈少卿,本王有些话要单独跟吕氏说。”
“是,臣告退,臣告退。”
陈风快速开了锁,几乎逃也似的退下了下去,灌了水的靴子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他没有走太远,站在狱卒巡逻的必经之路守着,以拦住后来的人。
要让人知道整个奉城都在找的寒王殿下在这里,怕是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莫修寒摘下斗笠,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坐在牢中的女子三十多岁,脸苍白又蜡黄,却不是那么脏,看得出她每日都有清理。
见他进来,女子抬头看向莫修寒,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发出一声讥笑,脸上满是得意嘲讽,“想不到寒王殿下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臣妾听说,寒王殿下在长乐巷遭遇刺杀,十分心痛,大宁朝的寒王殿下,怎会,怎会,哈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头发凌乱,状似癫狂。
莫修寒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身上的水顺着衣摆和手中的斗笠边沿不断地滴落,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片小水洼。
吕氏渐渐停歇了笑声,她忽然扑向莫修寒,却只能碰到他的鞋子,脚腕上一端钻入骨一端嵌入墙的铁链紧紧拽着她,让她不能再前进半步,随着她的挣扎,她黑红一片的脚腕上又浸出了鲜血,新伤叠旧痕,永无尽头。
她抱着莫修寒的鞋子,仰面瞪他,恨不得用眼神剜死他,“你为何不说话,你为何……你就该死在长乐巷中!不,不!我当时就该亲手掐死你!在我第一次遇见你之时,我便该杀了你!”
莫修寒任她攥着他的鞋,没有踢开她,反而缓缓蹲下身子,透过她凌乱的头发直视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中浓雾轻轻翻滚,声音如初秋的风,轻柔中带着些许凉,“你可知你为何会活到现在?”
吕氏不言语,只是瞪着他。
莫修寒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这么多年了,你便从没想过?”
他注视着她,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着,确保她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当年所做之事,他真的全然不知?”
吕氏的瞳孔猛然放大,抓住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一只手甚至扒住了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莫修寒看着她的手,没有推开,轻轻阖上眸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大皇兄以命换你,你该知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