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袁郎之前,江流的态度就是公事公办,好好办差。
见过了袁郎,江流再次走进诏狱,见到一个个被关押的言官御史,顿时他就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气。
你们这帮人都是活该,死不足惜。
袁大人那样一个清隽人物,被你们说得那般不堪。
更过分的是,竟然还给市面上的说书人提供素材,不仅污蔑陛下的名声,还污蔑袁大人的清誉。该死,该死,统统该死!
“一个个审!若是不招,大刑伺候!”
江流一改之前的和稀泥,开始走酷吏路线,下面的儿郎都惊了一跳。
他不仅在金吾卫大兴酷刑,还三天两头往绣衣卫跑,美名其曰是要报告案情进展。俨然将袁友仁当成了上司对待。
这让金吾卫的儿郎们很是不满,没几日,下面就有了闲话传出来。
“历来都是金吾卫压绣衣卫一头。如今倒好,绣衣卫竟然成了金吾卫的顶头上司。我们出门,还得给绣衣卫的人好脸色看。”
心头一股不平之气,怒火烧得很旺盛。
“不说谁压谁,单说建制,两边本来就一样大,没有高下之分。江大人主动卖好绣衣卫,分明是自甘堕落。就算他不顾忌自个的脸面,也该顾忌一下金吾卫上下所有人的脸面。”
“少说两句。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姓袁的独得盛宠,文武百官都要让他三分。江大人也是不得已。陛下亲自交代的差事,自然要用心处置。”
“用心归用心,三天两头往绣衣卫跑,给姓袁的报告案情进展,又算什么事。姓袁的还管不到我们金吾卫头上吧。”
“姓袁的的确管不到金吾卫头上。然而,江大人并不能时刻见到陛下,姓袁的却可以。姓袁的自个进宫,陛下也会召他进宫。这份盛宠,自陛下登基以来,何人有过?就怕是当年的薛贵妃,也比不上如今的袁大人。”
“有如此厉害?”
“只会比你们猜想得更厉害。外面那些说书的还是含蓄了,事实比他们说的更夸张。传闻,陛下给袁大人的赏赐,能堆满一屋子。恨不得将皇宫内库搬空,全搬到袁大人的府上。”
滋!
众人都发出一声声惊叹,感到不可思议地同时,心中又对袁友仁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嫉妒恨还有一丝丝畏惧之心。
都幻想着若是自己得了这样的盛宠,又是何等的嚣张和痛快。
这下子,众人多少爷明白自家大人的想法,是要和姓袁的打好关系。姓袁的在陛下跟前说一句话,抵得上旁人一百句,一千句。
金吾卫使者江流为了讨好袁友仁,终于弄死了人。
有一二言官御史受不住酷刑,死了!
江流气得将行刑的几个衙役抽了一顿鞭子。
“身为金吾卫,掌刑狱,连基本的手法和力道都没熟练掌握,竟然让犯人如此轻易死去。本官不罚你们,难以服众。”
按理说,以金吾卫刑狱的手段,行刑是极有分寸的。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却又死不了。绝不可能出现行刑过程中,犯人死掉的情况。这是极其不专业的操作。
只有那种愣头青刑狱,或是地方衙门那种不专业的刑狱人员才会干出行刑过程中致人死亡的情况。
上面没发话让一个人死,以金吾卫的专业,就不会让一个人死掉。
现在一下子死了两个,什么情况?莫非是有人金吾卫掺了钉子?
“启禀大人,经过初步查验,这两人均患有心疾。事先大家都不知情,下手重了些,才会出现死人的情况。”
“心疾?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一开始没调查清楚。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本官不知道的内情?”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往金吾卫掺沙子?”
“查!严查此事!凡是参与此案的人,统统查个清楚。本官现在就进宫请罪!”
江流急匆匆进宫,禀报情况。
他跪在西暖阁内,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元康帝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在专心致志作画。
画中之人,可想而知。除了袁大人,无一人有资格让元康帝放下朝政,只为作画。
只见画中之人,侧着身曲折腿躺在床上,半遮半掩之间,尽显风流。
方内监只敢偷偷瞄了眼,再也不敢张望。
此为陛下私人所爱,任何人不得窥视。胆敢窥视者,就是在挑战元康帝的底线。
单看元康帝的表情,显然很满足这幅画作,可谓是十年来他最得意的作品。
一想到袁郎,元康帝心头又是一阵火热。
但,一眼看到江流,他便觉得厌烦。
从江流想到朝臣,从朝臣想到朝中非议,想到袁郎不甘愤怒的神情,到底要如何才能讨得袁郎一个笑容?
莫非得远离了朝中这帮聒噪者?
皇帝宠幸个人,也一天到晚嚷嚷嚷。
要是遇到武宗那样积皇权之大成者,早就大开杀戒。
当然,武宗朝的言官御史有眼色多了,人家绝不聒噪。皇帝的私事,绝不干涉。
只可惜,本朝只有一个武宗皇帝。
他收起画作,卷筒,封存,这才有空给江流一个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