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二管家张义,第二次来到农闲庄。
上次来的时候,满目草绿,而今只剩一片枯黄。
田间地头,偶尔能见几抹绿色,询问一番才得知,那是农闲庄的试验田,尝试种植一些耐寒的作物。
附近的村落都指望着农闲庄,只等农闲庄试验成功,届时必定会广为推广。
到时候,大家都能增加一份收入,过年若是能剩点闲钱扯两尺布,就是一个好年景。
几个庄丁在路口迎接。
“张管家来了,快快进庄子烤火。东家得知你们今日到来,特意吩咐蒋师傅准备了丰厚的酒菜。原本东家也要出来迎接的,可惜功课没完成,章先生不让东家动弹半步。”
二管家张义闻言,不由得好奇起来,“章先生教导叶姑娘读书吗?”
“正是!章先生说了,我们东家要做一个有才学的女子,功课万万不能轻忽大义。”
张义哈哈一笑,心道如今可算有人管着叶慈,不再漫山遍野乱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章先生管教的成果。
同时,心里头对自家大老爷的高瞻远瞩,十分佩服。
当初怎么就选了章先生,必定有着深层次的考虑。
瞧瞧,这才多长时间,已经起作用啦!叶慈这匹脱缰的野马,总算被关进了笼子里,可喜可贺。
叶慈还不知道,众人对她被章先生管教,每日头悬梁锥刺股学习,那是喜闻乐见啊!可算有了姑娘家的模样,就算是做样子也好。
张义一行人跟着庄丁们进了庄子。
还是老样子,大家都住在老宅子里面,新宅子那边依旧空着,只安排人每日打扫。
先去见过章先生。
都是老熟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叙旧。
张义说道:“还是章先生有法子,叶姑娘才服从管教。”
章先生捋着胡须,“非是老夫有法子,而是小叶子自个想学。就是太过惫懒,以为不用考科举,就可以偷懒耍滑敷衍了事。老夫每日都要和她斗智斗勇,方能逼着她多用功两三分。”
张义奉承道:“总归是章先生教导有方,叶姑娘方能安静下来,用功读书。
此次小的过来,是奉了家主的命令,也是宫里的意思。
临近年底,三殿下想要置办一份礼物送给陛下,云霞山的酒水极好,殿下和陛下都惦记着。
另外,这次过来还带了两位大夫,专职为殿下配药。”
嗯!
章先生沉吟片刻,“这么说殿下的病情没有进展。”
“正是如此!所有办法都用过来,只剩下最后这个笨办法。”
“笨办法未必不是好办法。至于三殿下置办礼物送给陛下,区区云霞山的酒水能行吗?天下间的好东西,陛下什么没见过,岂能稀罕一点酒水。老夫以为,三殿下莫要太吝啬。”
“先生言之有理。但,云霞山的酒水的确是好东西,当做添头也是好的。再一个,殿下还没有被赐封爵位,手中银钱有限。若是准备的礼物太过贵重,说不定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章先生说道:“殿下未免太过小心。”
“小心无大错。”张义微微垂首。
章先生沉默片刻,说道:“说的也是,当今陛下刻薄寡恩,是个不容人的性子。田家的案子还没结束吗?”
田家是长公主的夫家,如今还被关在诏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或是活?
元康帝不发话,金吾卫也不敢乱动。
江流继承康兴发的位置后,明显更守规矩,也愿意给予通融和一点方便。但是想要翻案,除非有元康帝的旨意,否则谁来都没用。这方面,江流和康兴发一样油盐不进。
一点小方便可以,关系到案子,江流就变得铁面无私。
管家张义点点头,“因着田家的案子,户部,兵部,都察院,又有一批人被牵连进去。如今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陛下是要兴大狱吗?难不成要将田家办成谋反大案?”章先生蹙眉,身在云霞山,心在朝堂上。
管家张义悄声说道:“我家大老爷说,陛下是想借田家的案子打击朝堂党争,根本目的是为了揽权。陛下一直想对西域动刀兵,苦于朝中衮衮诸公反对,苦于粮草不济,只能一再推迟。
田家成了出头的椽子,借着办田家的案子,陛下又想要权又想要钱。牵连一大批人,换上听话懦弱的官员,事情就成了一半。”
“简直是……”
章先生气得想要大骂元康帝,堂堂皇帝,不行正途,反而每天沉迷于玩弄权术。这岂是明君所为。
一场大案办下来,从朝堂到地方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敢于任事,敢于仗义执言。朝堂风气经过此案,必定彻底败坏。
从今以后,朝臣们必定热衷于互相攻讦,以干倒政敌为目标,不分对错只看立场。派系斗争将更加严重。
朝廷中枢整日里充满阴谋诡计,无人干正事,地方上还能好得了。
乱弹琴!
可惜他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草民,人微言轻,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空叹息,白生气。
“先生想开些。朝廷诸公并非人人都自私自利,也有一心为公,为苍生请命之人。眼下,陛下是铁了心要办大案,朝臣们只能缓缓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