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金龙听出了女婿周秉义的弦外之音,这是又有了别的打算啊,于是便开口问道:
“然后呢,你继续说?”
周秉义眼神有些躲闪的看了眼自己的岳父,然后开口说道:
“我下午和秉昆吃饭的时候,我们俩聊起了这个话题,秉昆对这件事有些不同的看法,他说我现在调回江辽,短期上看是件好事,能够有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但是会给您招惹来事端不说,还会让外人给我打上您的标签,不利于我今后的发展。
而南方现在是改革的大前沿,那里处处充满着机遇,他建议我去那边发展,并且多学习一些经验,就算是将来再调回咱们东北,在经济发展这一块也积累了先进经验。我跟秉昆说,我跟你嫂子分开太久了,心中挂念得很。
结果被他笑话了,他说完全可以运作一下,把我嫂子也调到身边来。我经他这么一说,心动了,我想去南方见识一下,毕竟我不能总是在老人的羽翼下成长。”
周秉义说完,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岳父郝金龙的脸色,不得不说周秉义很鬼,他把叶晨推到身前,让自己和老丈人之间有了一个缓冲的余地,哪怕郝金龙不同意他的想法,二人之间也不至于剑拔弩张,更何况叶晨和郝金龙平时素无交集,就算被岳父埋怨几句,也不会打紧。
然而周秉昆不知道的是,郝金龙也一直在为周秉义毕业之后回到江辽的事情感到头疼,介于自己的身份,如果给他安排一份好工作,难保不会授人以柄,介绍个闲职,不说别人,就是在女儿那里都过不去,要知道周秉义可是北大哲学系的高材生。
今天郝金龙之所以会过来,就是寻思着跟女婿商量一下,让他先去Z研室从事一下理论研究工作进行过渡,慢慢的再走向实职,他没想到会在周秉义这里听到这样的回答,这实在是出乎了郝金龙的意料,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而且就算他在南方混的不大如意,履历上毕竟也有着一份经历,到时候自己帮他兜底的时候,也会好运作的多。
现在看来,自己女婿周秉义的弟弟很出色啊,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一下就抓住事情的脉络,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周秉义最有利的。这件事如果自己去说,根本没法说出口,反而会让女儿和女婿对自己产生不好的想法,而通过周秉昆的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只见郝金龙对着给自己开车的司机问道:
“小陈啊,咱们后备箱里还有不少礼物吧?”
司机听到问话就是一愣,随即答道:
“有的首长,还有很多的礼物在后备箱放着呢。”
这时就见郝金龙对着女婿周秉义说道:
“秉义啊,上次过年的时候,我本来和冬梅她妈应该去光字片儿看看你父母的,结果因为我哮喘突然发作,没能成行,这一直是我的一个遗憾,今天左右没什么事情,你父母也搬到北京来了,正好你带我去看望一下他们。你和冬梅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两家父母还没见过面,也的确是太不像话了。”
周秉义听到岳父这么说,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这一直是他引以为憾的事情,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在弟妹面前也有些抬不起头来,这一直是他让家人诟病的原因所在,上次自己和叶晨在回宝珍之所以会打起来,也未尝没有这个缘故。周秉义连忙开口说道:
“秉昆在南锣鼓巷前鼓楼苑胡同那里置办的房产,跟我父母住一块儿呢,陈哥你往那儿开就成。”
给郝金龙开车的驻京办派来的司机小陈一阵诧异,对于北京的地理地形他是很熟悉的,周秉义说的那个地方他简直是太知道了,说那里是北京最好的地段都不为过,能在那里买的起房子置办房产的,可都是有钱人,绝不是平常人家能做得到的。
司机小陈不禁透过后视镜朝着郝金龙看了一眼,郝金龙作为一个封疆大吏又怎么可能看不透司机的这点小心思,只见他笑着打趣道:
“你甭看我,我想要住那样的房子恐怕都住不上,这是人家自己的本事,秉义的弟弟不止是一个北大的学生,还是咱们省里出了名的作家,稿费丰厚的很,这房子都是人家自己挣出来的。
吉春的金土地杂志社你知道吧?想要找他约稿找了很久了,一直苦于无门路,后来他们社长都把主意打到我这儿来了,因为听说周秉昆是秉义的弟弟,一次采访的时候,问我能不能代为引荐一下。”
这件事上郝金龙倒是真没扯谎,当时杂志社社长的举动让郝金龙都蒙了,他没想到自己女婿的弟弟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省级刊物的社长找他居然都不得其门而入,这让郝金龙錯愕不已。
后来他经过询问调查才得知叶晨在国内文坛的影响力,这让郝金龙不由得感慨,别看周家三个子弟都是工人家庭出身,但是周志刚作为家长,在他们的教育上,绝对算得上是教子有方,三个儿女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自己在这方面就差的很远,一个儿子找不到了,一个倒是找到了,可是却离了大谱,因为投机倒把,伪造金融证券被逮捕,现在还在牢里服刑呢,最关键的是他的取向也有着很大的问题,居然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每每一想到这儿,郝金龙的青筋都会暴起。
注意女儿倒是不错,可是却因为一场意外大冬天掉进了井里,从此不孕不育,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每到这个时候,郝金龙都会一阵心绞痛,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会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
郝金龙胡思乱想的工夫,周秉义看出了郝金龙的情绪有些萎靡,也没多加打扰,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不言语,这段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
司机很快就驾驶着吉普来到了南锣鼓巷,南锣鼓巷南北走向,东西各有八条胡同整齐排列着,呈“鱼骨状”,延续自古以来的“棋盘式”格局,整个街区犹如一条大蜈蚣,所以又称蜈蚣街。
据说以前在南锣鼓巷的最北处有两眼古井,恰好就成了这条蜈蚣的两只眼睛。这种整体肌理的胡同、四合院形态,正是元大都棋盘式城市建筑格局的具象体现。
叶晨买的院子在西面的前鼓楼苑胡同,在鼓楼东南侧,呈东西走向。东起南锣鼓巷,西止南下洼子胡同,北与后鼓楼苑胡同相通。
当周秉义拎着礼品引领着郝金龙进院子的时候,叶晨正和老爷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下棋喝茶,叶晨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二人,微微起身,然后对着老爷子说道:
“爸,您看谁来了?”
周志刚不屑的看了眼叶晨,然后说道:
“一到被我快要将死了,你就跟我来这一套,秉昆啊,我跟你说,这棋品如人品,不兴你这样耍赖的!”
叶晨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周秉义,示意他你来说吧。周秉义此时也不禁莞尔,站在周志刚身后,开口说道:
“爸,我带岳父过来看您了!”
周志刚听到自家老大的话,身体僵硬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把腰杆挺直,然后转过身来,发现大儿子和亲家郝金龙站在一起,郝金龙也笑眯眯的看着周志刚,此时周志刚才相信这是真的,上次的意外,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要不然今天在公园凉亭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会那么不客气。
叶晨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郝金龙,然后没再多加理会,拿过了两个干净的茶具,用开水浇了一下,涮了涮杯子,给老大和郝金龙倒了杯茶。
这时郝金龙上前开口说道:
“亲家,上回过年的时候,我突发哮喘,本来都在来的路上了,被身边人给我送到了医院,没能跟你见面,一直都是我的一个遗憾,这次来北京开会,跟你见一面是我务必要办的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