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将阑扶住盛焦的肩膀,轻声道:“盛焦?”
盛焦的灵力已让晏将阑腰腹的伤口勉强愈合,他怔然抬起头,黑沉眼眸好似蒙上一层白雾,太多纷乱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陌生无比。
看着晏将阑脸颊上的血痕,盛焦低声道:“我……”
他不知做出什么神情,脸上好像比没有七情六欲时还要麻木。
“真的没事。”晏将阑似乎看出他的迷茫,抬手温柔将盛焦抱在怀里,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哄他,“一点也不疼,马上就要愈合啦。”
脸颊上的伤口在缓缓消失,晏将阑随手将脸上的脏污抹掉,眯着眼睛冲他笑。
盛焦手指微抖,嘴唇轻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盛焦寻回神智,玉颓山不知为何神色更冷,沉着脸回到天衍地脉中。
让尘跟上去,蹙眉道:“阵法已发动了,你还在担忧什么?”
“天道不会如此轻易揭过此事。”玉颓山冷冷道,“祂或许不会再想操控人来杀我,已经发动的阵法却还会想方设法地制止毁去。”
就看天道到底要用何种方法。
还有半刻钟。
让尘用「窥天机」察觉到十三州的动荡,眉头紧皱却仍旧没有制止。
三境中用「弃仙骨」强行提升修为的散修比让尘想象中的多,若是天衍彻底毁去,恐怕会有一大批人死在「弃仙骨」的反噬中。
更别说天衍炸开后的余威,几乎能将十三州全部夷为平地。
让尘看着玉颓山的背影,手中佛珠轻动,不知在想什么。
玉颓山微微闭眸,分神倏地化为一道金光融入漂浮在灵河中的本体中。
让尘微微抬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微微闭着眸似乎在沉睡,体内天衍四散,更多的猩红在他体内逃窜。
突然间门,轰隆一声。
让尘瞳孔一缩,从地脉坍塌一半的洞口往上望去,就见方圆数里的雷云正在飞快凝结,只是十息之间门便化为雷劫,轰然作响。
抱着盛焦的晏将阑愣住了。
那是……
盛焦迟来的大乘期雷劫!
就算是灵级相纹突破大乘期也是九死一生,盛焦此时刚从天道的操控中脱离出来,毫无准备竟然要迎接那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吗?
晏将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看着头顶黑压压的雷云,仍旧感觉后背爬上一股凉意。
「闲听声」听到了。
天道要酝酿一场史无前例的雷劫,雷劫遍布方圆数百里,势必要利用盛焦的大乘期雷劫将整个中州夷为平地。
如此庞大的缺口,定能将「弃仙骨」的阵法破坏掉。
这场雷劫中有多少人会化为亡魂,天道并不在意。
——高高在上的天道哪里会在意区区蝼蚁的死活。
晏将阑一把抓住盛焦的衣襟,疾声道:“大乘期雷劫要到了。”
天道不会让盛焦死在雷劫下,或者说在「弃仙骨」在彻底失效之前,不会让盛焦随着雷云消失。
盛焦已然恢复平静,他面无表情站起身看着天边滚滚雷云,又轻轻垂下头伸手在晏将阑结痂的脸庞上一抚,低声道:“护好自己。”
晏将阑看出他的打算,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像是重新回到年幼时那样对为之危险的敌人束手无策,他呢喃道:“我……害怕。”
盛焦似乎笑了,但神色根本瞧不出来丝毫笑意。
他没有对晏将阑的这句“我害怕”回答只言片语,只是在他眉心轻轻触碰一下,便毫不犹豫御风而上,漆黑身形化为一道光芒倏地没入雷云之中。
距离「弃仙骨」阵法生效只有短短半刻钟,雷劫根本不像其他劫云一样酝酿许久,几乎在盛焦身形没入雷云的那一刹便轰隆隆降落。
晏将阑仰头看着天雷。
耳畔天雷滚滚他却并不畏惧那象征着“死亡”的暗示,只觉得天道的声音让他厌恶排斥。
无视苍生苦难的天道,还算是天之道吗?
还短暂保持大乘期修为的晏将阑并没有在原地傻等,他趁着修为还在,将全部灵力化为巨大结界直直笼罩在整个中州。
虽然杯水车薪,但好过等死。
御风停在高空之中往下看,就见金色天衍凝成的阵法还在藤蔓似的四处蔓延,一条裂缝几乎横贯三境,将无数山脉震得崩塌。
除了晏温山。
晏将阑一怔。
或许玉颓山心中对他还有愧疚,哪怕布这种阵法也依然不想将晏将阑最后的归处毁坏。
晏将阑沾满鲜血的黑袍被大雪中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怔了一会,低下头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
奚家荒废的天衍祠中有一个废旧的香炉还在,上面不知被谁插了一炷香。
此时线香幽幽燃烧,那点暖光好似和「弃仙骨」阵法一样,正在缓缓推进。
只剩半炷香时间门。
玉颓山安安静静漂浮在天衍灵河中,眉目前所未有的安宁,长发被天衍拂得缓缓飘动,好似河中水草。
让家地脉中的天衍已被让尘拿来给玉颓山用作发动阵法,但让尘抬手在灵河中轻轻一抚,突然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
让家的天衍……似乎没有被用。
玉颓山手中有奚、曲、横家的天衍,除了没有参与当年之事的药宗、剑宗和一些不值得上心的小世界,也就只有酆家没有被抽到天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