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司理现在也没心情去计较父母这种急于把自己摘出去的不仗义行径。
他定在楼梯中间,忐忑地看向沙发上闭着眼撑额不语的许绾柚,沮丧地想。
他让又又更加生气了。
昨天晚上他便不该拖拖拉拉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今天早晨则更不应该没撑住不小心睡了过去。
想到许绾柚一觉醒来,睁眼看到他居然还能安安稳稳在一旁睡着,司理便已经能够想象到她对自己的失望透顶了。
昨天在医院时,许绾柚虽然猜到被骗而生了气,但仍没有当众对他摆脸色,反而还愿意同他一起回到老宅,给他机会、听他解释。
现在她直接将假结婚的事说了出来,显然是气到不愿再替他在家人面前遮掩了。
虽然席女士他们其实对此都早已知情。
(当初补充协议里多加的那套房产,就是二老知道后非要添上去的。)
想及此,司理不禁更加愧疚难当。
更何况他昨夜已经暗暗发过誓,今后再也不会欺瞒许绾柚任何事。
于是司理无视掉正用一只手虚虚遮着半边脸、冲他使眼色使到眼睛都快要抽筋的席倩怡,分外内疚地开口道:“对不起又又,假结婚这件事我的家人一直都知道,是我要求他们一起骗了你……”
“叔叔阿姨,假结婚这件事其实我和司理都有责任,很抱歉瞒着你们……”
因为听到席倩怡夫妇厉声教训司理,而下意识抬起头来解释的许绾柚,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司理,睁大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茫然:“……嗯?你刚才说什么?”
一旁的席倩怡则觉得自己快被亲儿子给“孝死”了。
她将脑袋往丈夫身上一埋,半真半假地按着太阳穴“哎哟哎哟”唤起来:“嘶——头突然好疼啊。向荣,快,扶我上楼去躺会儿,休息一下晚点还得去医院看青青的……”
夫妻俩默契十足。
司向荣立刻搂着妻子站起来,一边问着“是吗?疼得很厉害吗”,一边扶着席倩怡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平时很少用的室内电梯。
直到司理走到近前,许绾柚也终于回过神来。
既然所谓的“姐弟内斗”都不存在,那司家人知情也并不奇怪了。
但她还是难免觉得有些无语:“……所以弄了半天,你联合你家里人一起‘骗婚’啊?”
司理下意识想要反驳解释,可一张嘴却又发现许绾柚这么说并没有错。
所谓的“假结婚”,实际上就是他为了走捷径接近许绾柚,为了满足自己的一腔私欲,而策划的“真骗局”。
于是司理又颓丧地闭上嘴,低下头去,罚站似的挨在许绾柚所坐的沙发边边站着。
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现在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无论说谎的出发点是什么,都没法掩盖欺骗的事实。
司理只能心虚而愧疚地,低声讷讷重复:“对不起……”
明明一直到今天早上醒来,许绾柚都还惦记着要跟司理好好把账算清楚。
可现在看着对方臊眉耷眼地站在自己跟前,像只做错了事儿害怕主人责骂的大狗,几次想要伸手碰一碰她,又讪讪地缩回去。
许绾柚脑袋里各种念头转来转去的,最后嘴唇一碰却只问出来一句——
“疼吗?”
司理没听明白,困惑地抬起头来:“什么?”
许绾柚无声地哽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哑了下去:“你在国外的那些年……”
司理非常明显地愣怔了几秒,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墨石一般的眼睛有如冬雪融化般染上一层暖意。
他甚至还很轻地笑了一下,摇摇...
头,看着许绾柚说:“往光里走,怎么会疼呢?”
哪能不疼呢?
许绾柚记得席倩怡说最开始的一年时间里,司理甚至需要一直被束缚带强制困在椅子或病床上,一次短时治疗结束,身上全是挣扎出来的青紫勒痕。
而他做METC的后遗症也比一般人要更大,呕吐、颤栗、甚至会头痛欲裂到控制不住去撞墙……
抗拒反应最严重的时期,司理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吃了就吐,需要靠打营养针来维持身体的基础机能。
这还仅仅只是物理意义上的疼痛。
最难以忍受的,是治疗过程中的无数次反复回顾,对精神造成的鞭挞。
许绾柚还记得,许定山也曾因为她的“雷雨夜恐惧症”,而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最后的结果,是平常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甚至没能在治疗室的模拟情境里待够五分钟,便差点掀翻坐在一旁的医生逃了出去。
她尚且如此,司理要直面的恐惧和痛苦,只会以倍数增长和放大。
许绾柚抬手按住难受的胸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即便隔着十年的距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痛他所痛。
“怎、怎么了?”司理慌张起来,伸出手托住许绾柚的脸,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蹭了蹭她发红的眼角,局促不安地哄:“别哭,又又。”
哭唧唧自然不是许绾柚的风格,本来就很少伤春悲秋的她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可她又没法违心说自己才不想哭,只好后仰躲开司理的手,胡乱用手背重重揉了几下,然后掀起一双被揉得红通通的眼睛瞪过去,硬邦邦地转移话题:“你是来给我治颈椎的吗?知不知道一直抬头看你会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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