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考核在一周后进行。
考题于一个月前已公布,还是和之前一样,结合主题和音乐做自命题。这次男生的主题是风,女生的主题是雨,每个主题都有两首音乐可供选择。
日子逐渐临近,学员们做着最后的准备。排练厅里此时如同弥漫着硝烟的战场,舞者们就像冲锋上阵的战士来回跑动并使出各路招数,伴着无休无止的口令和骨骼舒展的声音,呼吸的白烟在空中此消彼长。大伙虽倍感压力,却也自得其乐。
这天,若辰匆匆忙忙吃过早饭就急着赶回寝室叠被子。和暖的阳光透进窗户洒落在室内,照得空气中的粉尘也无处遁形。只见他把被子摊平,像裁缝似地用手量出距离并画出折线,折纸一般把被子折成一个长条,又跟做糕点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它叠起来直到“摆盘”。
若辰正自顾沉浸于枯燥乏味的消磨的乐趣中,全然没有发觉305宿舍的闫东彬悄悄推门走了进来。
闫东彬来自长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阳光少年,长得英俊不凡。他既有儒雅之风又有英武之气,和若辰并称学院双俊。他们两个就像太阳和月亮,一个目光炯炯、言语含笑,发散着温暖的气息,让人如沐春风;一个神情自若、波澜不惊,透着清冷的味道,令人捉摸不透。
“忙啥呢?那么专注。”闫东彬说话间,径自朝若辰走过去。
若辰回过头去看,闫东彬已站在他面前,欣赏着他的“作品”调侃道:“真不愧是内务模范,这被子叠得就跟厂里造出来一样。”
“早上起的晚了胡乱整了一通,所以赶回来修一下。”若辰说着最后捋了一下被子,招呼着闫东彬往里间休息室带。
二人坐下来交流着对于考题的理解,不知不觉聊到了傅源讲的那个故事。
“你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若辰问道。
“我不清楚。这只是传说,无法判别真实性。就好比鬼神之说,有人信,也有人不信,终归取决于个人怎么看……”闫东彬看着若辰,欲言又止。他注意到若辰说话的同时上身微微前倾,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因问,“明年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若辰喝了一口水,“我想成‘家’。”
闫东彬听出他在打趣,笑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这个领域人才济济,成‘家’谈何容易?哪天你要是成了,我倒要仰仗你了。”
“我也就随口一说,不过给自己立个目标作为动力罢了。“若辰说道,”我不管它能不能实现,能成嘛最好,成不了又怎样。毕竟我选择舞蹈的初衷不为别的,只是纯粹的喜爱。”
“对的!就心无旁骛做自己喜欢的事。”闫东彬慨叹,“我一直不明白,做一件事,难道只有成功了才显得有价值、有意义吗?怎样算成功?什么是成功人士?刻意追求成功,心一定会累,不如顺其自然。至于别的,就看个人机遇吧。”
话音刚落,只听外边脚步声响,不一会儿张栋探头进来瞧了一眼说:“你们两个闲坐在这里,不去练舞吗?”
“那你怎么回来了?”若辰问道。
“咳,别提了。”张栋埋汰道,“我早起发现洗了的练功裤还没干透,就跟傅妈借了一条,我去,他那腿粗屁股大的,估计上辈子是河马投胎来的吧,穿了他的裤子跑起来老不得劲了,就跟鼓风机在吹一样。我琢磨这可不成,就赶紧去晾衣间收了自己的裤子,打算给换了。”
闫东彬哈哈大笑:“就你那体格,你没点自知之明吗?敢问他借。你是‘轻型护卫舰’,人家是‘航空母舰’,根本不是一个型号。”
待张栋在外间换好裤子,三人一起走出宿舍,他们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来到了教学楼内,正往楼上走。
此时风透过楼道窗户未关牢的缝隙发出悠长的呜鸣,夹杂着楼下传来的渐行渐远、错落有致的铲雪声,奇妙的韵律刹那间似电光火石触动了若辰令他灵光乍现,旋律在他内心升腾并萦绕于耳畔。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指雨点般弹落在楼梯的扶手上,怀着有如贝多芬谱写月光曲的对灵感的崇高敬意,试图记录下这突然到访又或稍纵即去的乐之精灵。每次上音乐鉴赏课,老师常说,优秀的舞者,对音乐有着心领神会的感触;而真正的舞者,心底里会生出音乐。只有真正懂得了音乐,舞蹈才会有共情的力量。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跟大自然有了交流,感受到自我陶醉的欣慰。???..coM
正当他沉浸在大自然赐予他的音乐里,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不用上来了,下去干活吧。”
若辰扭头看去,301宿舍的冯驿阳穿着练功服正从身侧的楼梯上轻快地走下来。他和张栋是老乡,乍一看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论样貌自然远胜张栋,然他看人的眼神里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高人一等的轻蔑,因此若辰觉得他不比张栋实在,平日里少有和他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