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似乎是触及了某些恐怖的回忆,少女瞟着四周,浑身紧绷,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保护起来,又如惊弓之鸟,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极大的戒心。
此刻,周围的人,除了柳嬷嬷,她谁都不信任,只紧紧地攥着柳嬷嬷的袖子。
柳嬷嬷察觉到公主的惊惶无措,也跟着紧张起来。
公主是在害怕什么怪物吗?
她触碰到慕辞的手,发现她的手就像在冰水里浸泡过似的,凉透了,完全没有一点暖意。
猛然想起,六年前,她见到公主的一幕。
那时,华裳公主已经成婚,宫里的人都说,安阳公主差点杀了华裳公主的驸马,皇上大怒,要将公主贬到洛城。
她也是那个时候被调到公主身边伺候的。
刚开始几天,公主根本不让她近身,甚至,只要她踏进殿内,公主就会大发雷霆,让她滚出去。
有一次,公主还用剪刀戳伤了她。
她那时默默忍受着,还想着等待机会离开这位阴晴不定的安阳公主。
直到有一天晚上。
她在寝殿外守夜,半夜里听到一阵抽泣声。
轻轻推开殿门进去后,竟看到公主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不止,嘴里喃喃着模糊不清的话。
她想要叫醒公主,却发觉公主的身体几乎凉透了,呼吸也是微弱得可怜。
她想去请太医,公主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只说了一句——“好黑,灯,掌灯……”
那次的经历,让她以为,公主怕黑。
但后来在洛城,公主并没有掌灯睡觉的习惯。
思绪回到眼下,柳嬷嬷突然意识到。
——公主不是怕黑,而是害怕入了夜的皇宫。
明白这一点后,柳嬷嬷立马加快脚步,带着慕辞往宫门那边走。
直到出了宫门,慕辞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裴护并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
当柳嬷嬷将此事告知他时,他陷入了沉思。
这一夜,裴护并未合眼。
……
当夜,左相府。
王清风跪在杨怀山面前,苦苦央求。
“左相大人,求您救救下官,御史台那帮人就是群疯狗,逮谁咬谁。
“下官死不足惜,只是遗憾,不能再替大人分忧啊……”
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确实取悦了杨怀山。
杨怀山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提点他。
“御史台为什么突然查你,你当真不知是谁的手笔的么。”
王清风脸色僵硬,“下官愚笨,请大人赐教。”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本相早就跟你说过,温瑾昀不是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区区几个美人,就能把他们迷得不分东西。
“对付他,本相都得斟酌再斟酌,你王清风几斤几两,也敢算计他?”
王清风埋着头,愤懑不已。
却又不得不承认,温瑾昀确实是个难对付的。
杨怀山放下茶盏,接着说道。
“你可知,本相为何要极力拉拢温瑾昀。”
“下官愚钝。”
“抛开别的不论,你觉得温瑾昀如何。”
王清风脱口而出。
“谦逊有礼,端正自持,是君子。”
“通俗来说,他温瑾昀就是个好人,对么。”杨怀山问得颇有深意。
王清风的眼珠子转了转,斟酌道,“算是个好人。”
杨怀山的眼中拂过一抹阴骘。
“呵,好人。
“何为真好人?论语言,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然,放在温瑾昀身上,则是乡人皆好之。
“连你王清风都觉得他是好人,他能算是好人吗?
“他早已掌握你的那些罪证,却只在你算计了他后,才将罪证供给御史台,这是好行为,还是坏行为?”
王清风越听越糊涂,满脸的困惑不解。
“相爷,他是不是好人,跟您拉不拉拢有何关系?”
杨怀山点到即止,摆了摆手。
“也罢,你只需记住,以后莫要自作主张地去招惹温瑾昀。”
说到这儿,王清风猛然回过神来。
他给杨怀山磕了个响头。
“相爷,下官就要被他害死了,哪里还能招惹他,求相爷帮帮下官!”
杨怀山不想再同王清风说太多。
他双眼半眯,脸色森冷。
“温瑾昀这次只是给你一点苦头尝尝,并非要你彻底翻不了身,否则,他交给御史台的罪证,就不只是你小舅子贩卖私盐了。”
王清风吓得脸色惨白。
如此说来,他还有别的把柄在温瑾昀手上?!!